书读不进去,觉也睡不着,就这么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直到天亮,太阳照常升起。

一夜未眠,他出去溜达一圈回来,便坐在屋子前的躺椅上,躺椅很宽大,估计年龄跟老查理差不多,稍微一动就咯吱咯吱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旁边小木桌上放着一杯咖啡,查理太太送出来的时候微笑,满脸的皱纹里都荡漾着道道阳光:孩子,你走后我会想你的。

接过咖啡放到桌上,然后拥抱了下她,有些像姥姥的感觉,而对姥姥唯一的拥抱是她临终前,但跟查理太太这一年无数次拥抱,每一次也都当最后一次珍惜。

这里尽管是伦敦市中心,但坐在这屋门口,树的影子很像雕凹村。

反复想甄青梅的事情,昨晚他不可能问这对河右晚报有何影响……很意外也不意外,此前他反复给甄青梅说过不要太大胆,做事要有分寸,做人要低调点……

回去再说吧,想没用,不想了。

喝了一杯咖啡觉着饿了,又出去找地方吃了饭,随即买了个大箱子回来,书太多了。

授予学位后,访学就结束了,当晚请理查兹教授及工作室的另外两位老师一起吃了顿饭,就在张老板的中餐馆,是感谢也是告别。张老板说他安排,李锋芒婉拒了,“临走你再请我,就咱俩喝个大的”。

酒喝到酣处,理查兹说李博士啊,我想听你的唢呐曲。

“抱歉我没带唢呐过来”,李锋芒笑着说你得到中国听了,我回去后,我们大学很快会给您发来邀请函,看您时间何时能成行,届时我会带您听一次中国的民乐音乐会。

理查兹耸耸肩说我的时间未必能尽快成行,好吧,此前一曲已经刻在我脑海里了,现在听到鸟儿叫就想起unresfirsrshippinghehenix,也就马上想到你了。

没带唢呐也不是很想吹奏,年三十晚上的感觉没了,尤其是下午接到李天电话后,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张老板马上叫来那个吹笛子的姑娘,水平真的不错,吹奏了三曲但理查兹只是礼貌鼓掌,随后他说我们西方没有唢呐,很神奇的乐器啊。

收拾行李到中午饭也没吃,实在是困了就一觉睡到傍晚,起来也不觉着饿,但跟张老板说好了当晚送行,于是提着一袋子妹妹孙雅南寄过来的北京糕点走了过去。

当晚俩人都喝醉了,大年夜约好的一醉方休推到这时候,摇摇晃晃回到老查理家已经凌晨老查理夫妇住二楼,他在一楼所以回来晚了也不至于影响。

和衣睡到第二天半上午才醒,起来看床边柜子上放着一盘早饭,很丰盛,有香肠、培根、煎蛋、煎蘑菇、焗豆子、面包。

微波炉加热端到院子里,老查理正在躺椅上打瞌睡,他便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很香甜吃了这份早餐,查理太太出来笑着说:看来午饭该推迟了。

说好当天午餐跟老查理夫妇一起,第二天上午就去机场,而当晚金媛媛邀请他去家里吃饭,还是饺子送行的饺子,李锋芒坚持不让她送到机场,为什么说不来,总是不想把伤感留在最后时刻吧。

给雪儿留了一套书,这次游历英伦诸多文化名人故居或者出生地买的,孩子对他依依不舍,李锋芒说随时给我发微信或者发邮件,也难免鼓励了几句好好学之类的。

就像见面的那样,太多情感藏在心里,也许雪儿会把这多半年的相处会记一辈子,也许将来知道李锋芒是自己亲生父亲也无所谓,都交给时间来处理吧。

欧文对雪儿很好,这个英国医生非常善良,他应该感觉出李锋芒跟金媛媛关系特殊,但一句没问。对雪儿也是如此,说起来金媛媛敢把一个小姑娘交给男同学,这本身就说不清,但他接送真就只是简单问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最重要,如果仔细看,雪儿跟李锋芒真的很像……

最后一夜,李锋芒没有出去,他从金媛媛家出来招手拦了辆出租车,金媛媛准备了一个大箱子说“你也不会买,这都是给你家人准备的礼物”,轻轻拥抱下就放开,然后跟欧文也是如此。

只是,看着雪儿摆动着不舍的胳膊,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赶紧扭过脑袋上了车。

回去后放下箱子又去了趟超市,给老查理的冰箱塞满了各种吃的东西,也顺手提了几罐啤酒。就在这个院子里,他喝着啤酒想这一年里发生的,偶尔想到河右晚报社马上就摇头,一切等回去再说吧。

第二天起床,老查理夫妇等着他一起吃了早饭,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门口。

装好行李,跟两位老人拥抱,约他们去中国玩,然后看着老太太抹眼泪,再次拥抱……

飞机腾空而起,李锋芒看着脚下的伦敦,突然想起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剑桥大学他去了,也看了康桥,但这一刻才觉着这首诗真不是云淡风轻: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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