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可戳了张贵的心窝子,不能随意花用家里的银钱始终是他的伤心处。他常为这事懊恼,这会儿听得媳妇问询就怒道,“她何止是仔细,简直就是吝啬!我在府学一月只不过花用十几两,她就恼得找上门去了。按她只是我兄长撵出门去的一个弃妇,就算家里如今的富贵有她的功劳,她也不能如此轻慢我啊。我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这家产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我就花用不得?”

“原来如此啊,夫君真是受委屈了。这般来,嫂子是不是有了异心,想要霸住家产不放啊?那以后夫君若是中了进士状元,授官出任,难道堂堂官老爷还要受她一个妇饶约束?”

叶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似受了委屈的是她一般。

“要我如今咱们已经成了亲,夫君也高中秀才,不如咱们就请里正和长辈们做主分家吧。到时候,夫君不必受人约束,进京科考打点疏通也是方便许多,就是我在家里也不必日日看嫂子脸色过活了。”

张贵方才也是一时气恼发发牢骚,其实心里着实还是惧怕蒲草三分。这会儿听得媳妇儿要分家,他虽是意动却也不敢立时好,犹疑着应道,“眉儿,你有所不知。村里长辈和里正都被她笼络过去了,我们若是想要分家,村人怕是各个都要骂我们忘恩负义。以后我们还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啊?”

叶眉恨极张贵这般想得好处又不愿出头的模样,她极力压着火气劝道,“夫君,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只要把礼数尽到了,不怕里正他们不偏心咱们。再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再过两月就要进京赶考,回来时候不得就是官老爷了,村里人难道还敢官老爷的闲话儿?到时候啊,不定都围上来奉承讨好你呢。”

张贵琢磨了半晌,自觉叶眉的话还真有些道理。最重要的是,若是分家成了,他就再也不必看蒲草脸色,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了,这对他实在诱惑极大,于是最后他到底还是点了头。夫妻俩人这一晚仔细商议如何行事,屋里的蜡烛直亮到半夜才熄灭。

第二日叶眉就又进了城,晌午回来时带了很多礼海待得晚上黑,叶眉就领着丫鬟遮遮掩掩出门了。

喜鹊拾掇完厨房,出门碰巧看个正着,于是就赶忙跑去刘家找蒲草禀报。蒲草心里有底,不过笑笑就罢了,反倒是春妮急得差点儿撵出门去。

蒲草扯了她回来,好笑又无奈的道,“张贵两口子这几日琢磨着要分家,我猜叶眉这就是去里正和族老家探口风呢。”

“什么,分家?”春妮和喜鹊齐齐惊问出口,末了各个都是气得要找棒子斧头砍了这对儿白眼狼。

“亏他们想得出来,这家里一草一木哪样不是你赚回来的,有他什么事啊。供他读书、给他娶亲就不错了,难道还要夺了家产才甘心?”

“就是,那叶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才进门几日啊,就挑唆男人分家产了。我这就去撕烂她的嘴!”

蒲草一手扯着一个,累得手腕酸疼,她好不容易喘口气才赶紧劝道,“你们可消停会儿吧,我也是愿意分家的。”

春妮儿和喜鹊一听这话就又聚了回来,仔细问询。蒲草斟酌着把分家的好处了,两人这才不甘愿的叹了气,“难道真要便宜了张贵这白眼狼不成?”

蒲草笑着拍了她们的手臂,“都恶有恶报,看以后吧。”

她们三个正是着话儿,里正娘子就慌慌跑来报信儿,她一边起叶眉上门之事一边满脸担忧的望着蒲草。蒲草知她是真心维护自己,心里暖极。拉着她安慰几句,直言自己早料到有这一日。

里正娘子听了这话,更是替她委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护着她不吃亏。蒲草笑笑没有接话,反倒拉着她起了桃花的亲事。

里正娘子从来都是把桃花当亲生女儿疼的,这一年教她绣花,更是爱得不校偶尔夜里得闲同里闲话都要叹气嚷着,不知什么时候能把桃花娶回家里来。

这会儿她终于听得蒲草松口,欢喜的一迭声应道,“蒲草你放心,我可是把桃花当亲闺女疼爱。将来她进了我家门,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我生了三个儿子,胜子年纪大桃花太多肯定不成,剩下两个,随便你挑。”

蒲草几个见她如此欢喜急迫,都是笑了起来。蒲草从打定主意分家的时候就一直在考虑这事儿,里正一家人,里正娘子性子精明又不失爽利,里正也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胜子将来不出意外是要出仕做官的,必定不会在家久住,那老二全子就是他们陈家顶门户的。

全子又长得白胖,看着是个有福的相貌,性子也极憨厚朴实。平日玩耍待桃花更是千依百顺,若是桃花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更何况,蒲草同方杰成亲之后也不打算进城久住,有她在旁照料,桃花自然更是没有半点儿受苦的机会了。

听得蒲草选了全子,正好合了里正娘子的心意,她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一迭声的应了蒲草保密的嘱咐,然后就跑回去同自家孩子爹报喜。只等张家分家那日,她就趁机把儿子的亲事定下来。

叶眉一连几晚都在村里奔波,虽是几位长辈和里正听得他们夫妻主张分家都有些脸色不好,回话也是异口同声起要问问蒲草的想法,但他们总算没有横加拦阻。

张贵儿也觉事情许是有些希望,欢喜得整日眉飞色舞,进出都哼着曲儿。直气得喜鹊嘟嘟囔囔骂着白眼狼,把灶间里的锅碗瓢盆摔得叮当乱响。

这一日又是卖了一茬青菜,大伙儿分银钱的时候,里正和族老趁着蒲草在身边就低声问询她的意见。村里这几日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村人们自然都很是关心,见此就纷纷聚了过来。

蒲草沉默良久,最后团团给众人行了个礼,苦笑道,“贵哥如今身份贵重,讲究的规矩也大。许是与我这寡妇之身同住一院有些不便吧,这才想着分家另过。唉,分了也好,只要对他仕途有帮助,将来光宗耀祖,我对黄泉的婆婆也算有个交代了。”

她这话得极和缓,听在众人耳里就觉她是咽下了大的委屈和苦楚一般。人人都是叹气不已,有些脾气直爽的甚至已经在骂张贵没良心、忘恩负义了。

里正早听娘子起过蒲草的打算,心里自然比旁人要清楚三分。他挥挥手拦了众人议论,就道,“既然蒲草和贵哥儿都同意分家,大伙就去张家坐坐,替他们一家主持个公道吧。”

村里人听得这话,也不着急回家藏银子了,伸手把银锞子往怀里一揣就直接杀向了张家。

张贵两口子正在家里盘算着要不要再去里正和族老们那里催一催,突然见得村人几乎全数挤进了自家院子还有些吃惊。

张贵赶忙喊了喜鹊搬桌椅,末了亲自给几位老爷子和里正倒茶,问道,“长辈们今日怎么有空来闲坐,可是田里不忙?”

孔五爷重重哼了两声,挖苦道,“我们哪有秀才老爷忙啊,刚娶完媳妇就忙着要分家了。”

张贵被噎得脸色通红,想要辩驳几句又瞧着村人脸色都不好,只得讪笑着站到了一旁。

里正不想把张贵得罪了,毕竟谁知他以后会出息成个什么人物呢。他使了个眼色要孔五爷少几句,然后就道,“贵哥啊,方才我们问了问你嫂子的意见,她也同意分家另过。今日我们就是来替你们一家主持个公道的,你想如何分这个家,先当着大伙儿的面儿吧。”

张贵儿听得蒲草同意分家,眼里闪过一抹喜意,赶紧应道,“长辈们也知道,我常年在外读书,家里有多少银钱根本不清楚,这还要嫂子先才成。”

蒲草听得这话就转身回了东厢,很快拎出两本账册和一只乌木方箱来。她把东西都放在里正跟前的桌子上,道,“我这两年张罗着建温室种菜所得银两,还有城里的铺子进项,外加贵哥读书和家里花用,所有进出账目都在这里呢,还请长辈们过目。”

里正挥挥手笑道,“我们就不看了,你还是同贵哥,让他心里也有数吧。”

“好,”蒲草理了理鬓发碎发,道,“家里两年内所赚银两共计四百三十八两,花用了一百二十二两,如今还剩存银三百一十六两。至于房产只有这院子一处,外加城里一个咸菜铺子。”

众人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比照自家一年种材进项,都觉蒲草没有藏私,于是纷纷点头,“我们种了一年也不过收入百两,蒲草勤快又用心,比大伙儿赚得多些也是应该。”

张贵虽然不相信蒲草没藏私房,但瞧得众人神色也不像帮着她遮掩,于是就只得笑着道,“嫂子辛苦了,我们张家有今日富贵,除六娘兄长在保佑,也多亏了嫂子忙碌劳累。”

春妮儿在一旁听得这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讽刺道,“这么,张家如今过得好,都是死饶功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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