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个赌。”
“赌?”
“嗯,”他点头,“赌你会不会来,赌你对她的情,到底有多深,赌你们之间的情感,能不能,战胜……”
他抬手,指向高空……“宿命。”
“宿命?”郎程言凉凉地笑,也定定地看着他,“什么是宿命?”
“你不知道么?宿命就是……不该存在。她不该存在,你们之间的情感,不该存在。”
“不该?什么叫不该?难道按照你们所规定的一切继续下去,才叫作应该?我们没有权利吗?我们没有自由吗?我们没有自己吗?”
“不错,”昶吟天面容绝冷,“在我眼里,你们,没有。”
“那如果,我一定要有呢?”
“那就拿出勇气来,战胜我,打败我,甚至……毁灭我!”
……
“我会的。”凝注他良久,郎程言坚定地吐出三个字,然后迈开双腿,从他身边掠过。
“我等着!”那男人薄冷的声音像是一柄封在古墓中上千年的剑,一旦出鞘,仍然是锋寒夺命。
这一次,郎程言是真的走了。
他要搞清楚莫玉慈为何会是现在这副模样,他要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唤醒她沉睡的灵魂。
唤醒?
想到这两个字,男子蓦地停下了脚步。
要唤醒吗?
要让那些破碎不堪,鲜血淋漓的画面,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吗?要让她将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再去经历、承受一遍吗?
如果非要那样,才能找回他们的爱,他宁愿,宁愿她就这样,安静地做一个无知无识的冰灵。
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莫说是她,即便是他,时时想起,也时时魂为之断。
也许。
他们这一生,都注定无法相爱了吧。
也许。
如斯苍凉结局,对他们反而是上苍最仁慈的安排吧。
有谁能告诉他,要怎么做,才能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重新寻回当初的那份,明丽与完满……?
他不要她痛。
他只要她知晓自己这份爱。
他不要她再受伤。
哪怕他会为之遍体鳞伤,血流之尽。
……爱,已刻骨了啊……
他终于省得,当初她身浴烈火,仍然不忘为他取回解药的那一份至情。
沉,重,纯,坚。
却被他一一打碎,再难还原。
你以一颗鲜活的心,祭奠我们之间的情感
我以我一身骨血,还你一份,倾世完满……
高高的山岗上,男子长身而立,遥望着沉黯天际,手执一壶酒,慢慢地喝着。
天地苍茫,仅有他一人。
一个人也好,至少不会累及无辜。
不管三日之后如何,他都将慨然面对。
对于那个未知的结局,他无从把握,更无从探秘,仅能凭着心意去行事。
“有什么遗言要交待没?”
还是那把冷谑的声线,却暗含几许忧虑。
他转头,冲他微笑:“行啊,如果真那样的话,麻烦你牵头收下尸,把我们葬在一起吧。”
落宏天不笑了。
闷头走到他身边,抓过酒壶,自己猛灌了几口,重重砸回他手中:“郎程言,你听着,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你也不能轻言去死。”
“哦?”他挑起墨眉,扯着唇角瞧他。
他狠狠地瞪着他,口里喷着酒气,从怀中摸出个锦册,在他眼前抖得哗啦啦直响:“我可是你最大的债主,你要是死了,我的血本都亏光了……你就算死,也得先生出个儿子来再死!”
“哈哈哈哈!”郎程言仰天长笑,却想不到,这无意间的一句话,却会成为他们此后命运的谶语。
“好!”他一拳擂在他的胸膛上,“就如你所言,生个儿子出来再死!”
“哈哈哈哈……”
两个男人的笑声响天彻地,却依然冲不破,那空中越来越密集的乌云……
唰唰唰……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轰……轰……
惊蛰时节第一声雷,在沉寂夜空中,闷然炸响……
千里之外。
浩京。
明泰殿中,少年看着阶下两位重臣,神情坚执:“这一次,我无论如何要去帮四哥。”
洪宇和铁黎对视一眼,同时出声否决:“不可!”
“四哥他需要我!”郎程晔着急了……昨夜子时,他于恶梦中醒来,浑身冷汗淋漓,梦中的四哥……他实在不敢再回忆那些画面,只有满心的余悸,就仿佛看到那个名叫安清奕的男人,再次从天而降,教人不寒而栗。
铁黎和洪宇如何不晓郎程言此行凶险,只是,郎程言行前已经一再交待,倘若……
见他们一副闪烁其辞的模样,郎程晔心中更加焦燥,甚至隐隐生出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不管了,这浩京,这大安,谁爱管谁管去,他只要四哥平安,只要……
想到那个莲花般清新怡人的女子,他内心不由微微一漾。
莫玉慈,你可知道,这浩京城中,对你念念不忘的,并不只有四哥?虽然我知道,你对我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可是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尽快地看到,你和四哥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纵使我远离朝廷,去往江湖之远,也放心得下,也觉得此生……余愿足矣。
“五皇子若是想去,那便去吧。”忽然间,铁黎开了口,洪宇一怔,郎程晔却是喜不自抑。
“大将军?!”洪宇恼急……这人,难不成是老糊涂了?
“或许,去历练历练,也并非什么坏事。”铁黎抬手示意洪宇安静……其实,他想得非常深远……如果郎程言真回不来,那么郎程晔无疑是最好的接位人选,但郎程晔的胆魄、器具,与郎程言相比的确要差上很大一截,不如让他出去长点见识,再则,如果郎程言真回不来,那个传说中的千年灭劫,只怕大安也好,甚至其他诸国也好,都没人逃得过,既然逃不过,那还不如……绝地一拼地好。
不得不说,这位老将军很多时候,具有年轻人所不具备的,誓死反抗的精神,或许郎程言骨子里的那股狠劲儿、拼劲儿、闯劲儿,也是承继了铁家的血脉,铁家的性情。
最后一点,他相信郎程言,深深地相信郎程言,也相信莫玉慈。
他记得他们是如何从不爱,到相爱,从相爱,到死别生离。
如果莫玉慈还活着,他相信她一定能回到郎程言身边,他相信他们一定能成为这片大陆上最优秀的一对帝后,他相信他们可以逆天改命,无所不能。
只要他们还活着。
只要他们在一起。
就没有什么奇迹,不能发生。
爱的奇迹,有时候也是命运的奇迹。
郎程言能为她仁慈,能为她残忍,也必然能为她坚定一颗无坚不摧的心。
而她,既然从前那样爱他,此后依然爱她,即使到生命逝去的刹那,他也没有从她眼里,看到一丝怨恨,一丝后悔。
她的爱,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又怎会说忘记,便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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