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推理者提醒,闫知著也明白,白兴将张永刚带到这个地方来,就是希望永远也没有人找到他们两个,白兴不断用匕首凿着冰面,就是希望自己死后能沉入河中,随着暗流飘向远方,或许直到成为白骨,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两人往远处走了没有十几米,忽然听到“噗通”一声,两人明白,想必是尸体已经沉入了河中。闫知著长长叹口气,从烟盒中掏出了三根香烟来,递给花花公子一根,将剩下的两根放进嘴里点燃,又将其中一根扔在了冰面上。寒风吹过,烟头忽明忽暗,像是有人在吸烟似得。

闫知著并没有表现得悲伤,他只是说道:“六个人,如今已经死了三个。王秘书我不了解,石爱东当了几十年一线刑警,抓获了不少犯罪分子,白兴当了快二十年卧底,也帮助警方捣毁了不少卧底,这两个人我从小就熟悉,在我看来,都是很好的人。如果说一开始是吴忧难给他们提供的线索,让他们好更快的进入警察内部……”

“那么吴忧难死去之后的这么多年,他们靠的全是自己。”闫知著用力嘬了一口香烟,像是要将尼古丁都吸进自己的肚子里:“花花公子,推理者,我二十出头当警察,现在都三十六岁了,马上就四十岁了。可有时候,我快分不清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花花公子叼着烟,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你不想调查下去了?石爱东阻止你调查下去,白兴也阻止你调查下去。还剩下三个人,谁知道这三个人会是谁?说不定,真相总是难以让人接受的,不知道你怎么看,推理者。”

推理者回答道:“我是一定会调查下去的,这个世界可能没有正义,但一定有真相。真相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不论你是个坏人还是好人,都改变不了的。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或许是两个,花花公子的朋友很多,其中一个我映象深刻。”

“那个时候我和花花公子只能交替出现而不能同时出现,我沉寂时他才会出现,他沉寂时我才会出现。花花公子出现的时候总是有一堆朋友,你要知道,只有一个人特别独孤的时候,他才会需要特别多的朋友,因为他害怕一个人独处的滋味。其中有一个腼腆的小胖子,他同样是个孤独的人,他内向又不善言辞,为人老实又懦弱,根本没什么朋友,只有花花公子这种和什么人都能玩到一起的人才会带着这个小胖子。”

“是吗?”花花公子插嘴道:“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的朋友太多,记不得很正常。”推理者说道:“你天生是个乐天派,兜里有十块钱,你能将十块钱都给别人,而自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只能买两毛钱的豆汁喝。可同样的,别人给你花了多少钱,你也从来不会在意。那个你给起外号叫做白皮的小胖子,也不算是在你身上花钱最多的人。”

“那家伙是个精打细算的人,是一个自己也舍不得买零食吃买玩具的人,不过作为朋友,他对你还算大方,不过当然比不上张秦睿那样的朋友。不过当你沉寂的时候,你那些朋友可从来都不敢找我说话,因为我从来不喜欢那群人,不过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多重人格。只有那个白皮看过两本书,他猜了出来,我倒是很喜欢聪明人。从此,他算的上是我们两个人的朋友吧。他这个人扣扣索索,是因为他家里确实穷。我们穷是因为父母双亡,要什么没什么,但算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们家里穷是因为父亲几年前出了车祸瘫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做,她的母亲没什么文化和能力,又要在家照顾瘫痪的丈夫,还要照顾一个小她五岁的妹妹,她只能在家做一点手工活赚钱。白皮每天放学回家之后,都要帮妈妈做手工到深夜,要不然他们明天就没有钱买米下锅。这样的人,能拿出一点钱来救济我们,那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两人上了车,推理者继续说道:“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我们没钱上高中,白皮同样如此。你自然混了社会,每天打架闹事,白皮不是这样的人,他妈妈用一辈子的积蓄,给他开了个小店,卖电动车,他邀请我去过几次,不过后来也渐行渐远。大概二十一岁那年,我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了他。”

“他的双手已经成了个骨朵,伤口整齐,看得出来是被什么利器斩断的。他左右手手腕上各绑着一个圆勺当作手掌用,他正抖搂着自己的手腕,圆勺里三个骰子左摇右晃,他正在和一群人赌博,他旁边坐着一个满脸五颜六色妆容,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小女孩,那是白皮的妹妹。我听到了他们的赌注,白皮已经身无分文,他用自己妹妹的身体当赌注,白皮输了,他妹妹就去陪人家几晚上。”

“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白皮那种胆小懦弱,珍惜每一分钱的老实人,怎么敢赌博,怎么可能赌博呢?我在他身后看了几把,他已经输到妹妹未来一年都需要去陪别人睡觉了。”

“他回头看到了我,很惊讶。”闫知著默默启动了车,继续听推理者讲述:“他明显有一个想跑的动作,他的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一只腿已经抬在空中了,可下一刻,他还是重新稳坐在了座位上,对我笑了笑。”

“我们好长时间没见过了,白皮也完全和初中时不一样了。他一把抱住了我,说想我想得要死,又拉过了她妹妹来,说她妹妹现在也长大了。白皮说什么都要请我吃饭,我也想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拉着他妹妹要走,被几个赌友拦住了。”

“白皮回头笑骂道,靠,你们一晚上不玩我妹妹死不了,这是我初中最好的兄弟,我今天得陪我兄弟,他还给我妹妹买过糖吃呢。”

“白皮找了个路边的烧烤摊,很豪横地要了一大堆东西吃,尽管我三番五次说这么多肯定吃不下,他还是执意要点,并和我说你拦着我就是不给兄弟我面子,说这片都是他照着的,要吃就吃吃好。”

“那天,他没有告诉我这些年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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