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一个周末照旧上班、上学,换来一个完整的五一七天假。

鹿小诗在放假第一天给祈热打了通电话,请她们去她家玩,祈热直截了当地说不去,鹿小诗也问得直接:“以后是不是也不给我补课了?”

不知该不该说祈热拎得清,她回:“补课可以,其他的……我怕陆时樾揍我。”

她说得诚实,鹿小诗听了,在电话另一头笑,“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

“我可没说我胆子大,再说了,你俩放一块要我选,我总不能选你这边吧?”

鹿小诗发现,祈热有个很多人没有的优点:即便是说实话,也不讨人嫌。她笑出声来,“你可真逗。”

祈热可不觉得自己逗,她接这电话时,陆时樾就坐她后头,正叠一张印了太阳花的餐布,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陆时樾递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不敢多说,挂了电话。

两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外出野餐,二十多度的天,祈热怕晒黑,不太乐意出门,双手支着沙发坐那儿低头踢着脚。

陆正午拿着相机对着她连拍几张,祈热笑了,起初挡脸躲闪,继而坐直摆起了姿势。穿了鞋的一只脚踩上沙发,人往后靠,表情忧郁,做出一个低头点烟的动作。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被她用来当背景板的人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来,孩子们一起拍一张。”陆正午指挥另外两个小学生坐去沙发上。

他们每年都要拍照作纪念,两家客厅的桌上都摆着各年留下的照片,祈热出现的次数最多,单人照比比皆是,其他人的照片里她也要掺一脚,不是伸出一只手臂,就是露半张脸进来。

拍张合照也总要找一个主题,这回她从右到左“排兵布将”,“你孙悟空,你猪八戒,你……”

陆时樾警告的眼神又出现了。

祈热一只手捏着下巴,看似在思考,伸出去的食指缓慢转一圈,最后定住,“细皮嫩肉的,不是唐僧,就是女儿国国王。”

陆时樾还未给出反应,她又急忙改口,“嫦娥吧!跟祈凉演一对。”

后边陆正午笑着摇摇头,“小祈同志演什么?”

祈热一步跨到最右边,鞋又往沙发上踩,五指摁上陆时迦的小脑袋瓜,“我演如来佛祖,泼猴儿,看我五指山!”

她这细瘦的五指,不见得多有威力。

陆时迦往旁边躲时,相机“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这样的照片那日在外野餐时又拍了不少,后来陆正午洗出来,厚厚一叠放进相册,又被祈热拿出来带去学校。

还是假期,学校里没什么人,进出的学生多半是来看球赛,祈热坐着陆时樾的车一路到了球场,看了几圈也不见喻星淮。等球赛快开场了,才见他推着自行车小跑着过来。

祈热放下手上的遮阳伞,跑着迎过去,看清瘪了的车胎,“怎么破了?”

喻星淮把脚撑踢下来,扯了扯汗湿的T恤,“估计是石子垫了下。”

祈热两手给他扇风,“你傻不傻?找个地方停一停就好了。”

两人往场边走,祈热跑去拿自己的水,再要过去给他,喻星淮已经套着球服上场了。

只是男生们私下组的友谊赛,一个队里有来自各个班的人,陆时樾跟喻星淮是队友,陆时樾打小前锋,远投中投都很准,喻星淮打得分后卫,比起陆时樾精准狠的单打,他求稳,站外线进了不少三分球。

半场打下来,两个人都换下。因为抢球,喻星淮膝盖擦伤,祈热早拿了创口贴等在旁边,等他过来,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边拧开矿泉水瓶子边抱怨陆时樾,“你们是队友,怎么还能互相伤害了?”

她无意责怪,喻星淮拉拉她的手臂,“心疼了?”

祈热受不了大庭广众之下听他开玩笑,双手忙捂住耳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说完也立即收了手,坐到旁边,等喻星淮把膝盖上的沙子冲了,给他递纸巾,再帮他贴上创可贴。

旁边李妲姣跟梁碧梧连连摇头,转开头表明看不下去。

再看半场,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一起去吃东西,分了桌,他们五个找了个小桌子围坐下来,东西上来前,祈热把洗出来的照片给喻星淮看。

喻星淮看得津津有味,看完指关节敲她手背,“怎么老是欺负迦迦?”

祈热把照片夺过来,一张一张快速翻看,十分委屈,“哪里欺负了……”

看了照片的梁碧梧跟李妲姣也赞同,说她看人家乖才欺负人家,祈热反驳,李妲姣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正面展示给祈热,“都哭了!”

祈热看一眼照片里仰头张嘴的小矮子,想起那天他输掉游戏,她作为赢家指定他吃芥末,他哭,是因为太辣了。

她踢了踢左边人的脚,“你作证啊,不是我干的。”

陆时樾被踢回神,面上几分迷惑,祈热知道他这是走神了,也不指望着他帮忙解释,视线一低,不耐烦“啧”一声,随即翻出包,从里面找出一片创可贴,快速撕开,“什么也不说,谁知道?”

祈热说着,把创可贴往他胳膊肘上贴,一按,陆时樾倒吸一口气。

“活该。”祈热边笑边骂。

陆时樾碰一碰贴得粗糙的创可贴,收回手,人往椅背上靠。店里风扇呼哧呼哧,他有点希望这个假期不要那么快过去。

可希冀总如一滩捉不住的水,手一捞,便从指缝溜走。

8号上课,祈热怕晒,不乐意坐陆时樾的车,一个人挤上公交,车上有老太太戴着老花镜看报纸,祈热随意瞥一眼,才知昨晚自己在赶作业的时候,一架客机在大连海域失事,机上112人全部罹难。

老太太摇着头,叹息道:“都是命啊。”

祈热不忍仔细看,别开了头。

再上三日课,又逢周末。劳动节假期的那场比赛只过了半,还有一场约好在本周。

那日是母亲节,祈畔一早买了鲜花回来,祈热把提前写好的贺卡放里面,贺卡跟着花束又一并被祈畔跟祈凉带去了甜品店,她则再次坐上陆时樾的车去了学校。

这回喻星淮跟陆时樾都打了全场,陆时樾看似平和,扣篮盖帽一个不少,狠手下去,球弹得老高,把同队的、不同队的、看球的都带得热血沸腾。

李妲姣在场边看傻了眼,左右开弓,捅捅两人胳膊,“看到没?看到没!”

梁碧梧见场上喻星淮单手一个长传,另一边的陆时樾跳起接住,球拍地面,再沿着抛物线的轨迹落进篮筐。

她看得专心致志,没时间搭理李妲姣。

祈热则置身事外,不觉新奇,头也不抬,手里头拿着的,是喻星淮碎了屏幕的手机。

上回是蹭了点皮肉,这回,喻星淮把手机给摔了。手机随着换衣服的动作掉地上,清脆的一声响,听得人心上一震。

祈热被晒得快要冒烟,等球赛结束,两人当代表去买冰镇可乐,路上喻星淮牵她手,祈热回牵住,“你最近怎么这么倒霉?车轮胎破了,手伤,现在还把手机给摔了。”

喻星淮大汗淋漓,如一个大火球,火球蹭到祈热旁边,“也不算倒霉吧。”话刚说完,踩上颗石子,差点滑倒。

祈热忙拉紧了他,笑起来,“怎么这么傻?”

喻星淮百口莫辩,虎口扣住她手腕,一箍,“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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