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慎应是,时隔多月,再说起来,仿佛是他人的人生。
“韩小娘子身世可怜,从小被人贩子拐卖,颠沛流离,后来被人害死。恰好那时我因为火灾重伤昏迷,魂魄无依,竟就依附在她身上,又幸而认识了月姨一家,结伴从福建一步步走到了南昌,之后更是认得了徐郎中和琼枝姐姐,一路相伴,平安无事地回到了京城。”
她三言两语轻描淡写,但徐清秋却知道其中殊无不易。但看她连后来坐船时遭遇水盗化险为夷都能够说是平安无事,就知道她和林月娘结伴走来的那一路其实颇多艰险。
徐清秋心里滋生出一种难言的情绪,若他从前体会过,便当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心疼。
更加让他在意的是,“当真是姚存志把韩小娘子推下楼的?”
孟慎没想到他会揪着这一点不放,摇头笑道:“倒也不是,是我自己跳下去的。我想我死在大庭广众之下,姚存志总不能再栽赃给我四叔了。说起来,也是韩小娘子年纪实在太小了,否则我未必不能够负隅顽抗一下,或者就不必死了。”
但又想,若是如此,岂非真正的自己永远醒不来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情。可见上天早有注定,不可言说。
有一片叶子被风从枝头卷落,漂泊到水缸里,荡起一圈圈波纹,将两个人的面目搅在一起。
徐清秋的心也乱了,问道:“临死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孟慎蹙眉回想了一下,如实道:“只觉得疼。”
一具残破的身体,五脏六腑都跌碎,怎么能不疼呢?
徐清秋连呼吸都紧了些,突然想起自己当初也曾献计让她去宫中赴险,害得她十指受损,一剑穿胸,顿时心生懊悔。
徐清秋鲜少有懊悔的时候,他总是一往无前,从不作无用的后悔,此时的情绪完全是陌生的。
“我想到我从前让你冒险进宫,害得你受伤,现在想来,觉得很不应该。”
孟慎听他语气沉闷,很有些新奇,想了想,劝慰道:“那时候情势迫人,圣上颁了圣旨,难道我们还能违抗不成?徐郎中旁观棋局,做出了一个当下最明确的决定,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去。”
徐清秋皱起眉头,严肃道:“你未免太大义凛然。孟家从小教养你们什么?教你们肯做牺牲从容赴死么?”
孟慎呆住了,“什么?”
徐清秋道:“往事不可追,从前的事便罢了。我今日只想告诉你,局势由人造就,人活着再难的局势也能够扭转,人死了,不过就是他人的一架云梯,一颗棋子,一块垫脚石而已。日后你千万要爱重自己,不要轻易将自己陷入险境。”
孟慎不提防听他一顿教训,早已呆住了,不住眨巴的眼睛,加上微微鼓起的左腮,模样很有些娇憨,可惜徐清秋此时看不见。
孟慎咽下嘴里的蜜饯,不敢不答应,“我知道了。”又确实不敢担保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因而又补充了一句,“事急从权。”
倒像她还是十三四岁不太知晓世事的小孟九,听他这个长辈的教训。
徐清秋听到她的回答,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揶揄道:“我知道这个事急从权的意思是,万一日后再遇到相同的事情,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说你愿意去。”
竟就把她的原话搬来了。
孟慎被他看穿,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心虚地捧着蜜饯转身问道:“很甜的,徐郎中要不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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