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地一声,垂虹出鞘,剑尖直指船中众人。
长剑方一出鞘,承澜又觉实在难堪。这本是先掌门用以斩妖除魔匡扶世间正义的利剑,多少人在这把剑上给予了厚望,而今她用这把长剑来对付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平凡百姓,如此举动何等地狭隘?
她速速收了剑,不欲与众再辩,生怕一个忍不住便将这充满了胭脂香气的花船掀翻过去。
一群人见她嘴皮子不行手上又不见功夫,起哄更甚,眼看已将她损得一无是处。
当此时,木桌上的瓷杯子向左侧滑了好几分。承澜大惊失色,却原来不是杯子在动,而是船板斜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甲板上,只见方才还疏朗的天此时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云。
河上将雨未雨,而水流之中仿佛蛰伏了什么东西,埋在甲板下将这花船掀得斜了好几寸。
船上花娘也觉出异样。她们站立不稳,一一抱作一团,承澜朝河中丢了一枚珠子,亮晶晶的珠子入水,承澜感觉到了一股妖气顺着江水潜行到了船底下。
“……有妖怪!你们都到船舱里去!”
承澜当头大呵,仓中众人尖叫一片,连那撑船的老头亦丢了竹竿躲到了船舱一角。
承澜等了许久,见那股妖气岿然不动,她正心下疑惑之时,忽见水中波涛四起,两只巨大的章鱼触角直从水底伸了出来!
原来那日一场突袭被朝中亲卫所搅合,妖界贼心不死,依然对承澜手中的垂虹剑虎视眈眈。
“都到船舱里去!快!找个角落蹲着!别出来!”
众花娘惊慌失措抱成一团,一道惊雷漫过天际,大雨如瀑,哗啦啦将一船香薰稀释得不成样。
两人高的章鱼死死吸住了花船一侧,脆弱的画舫经不起这般折腾,摇摇晃晃眼看就要翻转而去。
一船人从未见过这般厉害的妖魔,正被摇得七荤八素哭喊成一片,承澜心知此战拖不得,她遂在甲板上凝了个避水咒,想也不想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原来这章鱼比想象中还要大些。章鱼牢牢捆着花船来回晃,木质船板吱嘎作响,两条长满吸盘的章鱼触手飘在水底,另两条触手探出了水面似乎在搜寻什么人的踪迹。
承澜左手捏诀,冷笑一身,垂虹旋即被她幻化成了一柄。
水底深处剑招施展不开,更何况一招一式比拼下来,那一群娇滴滴的姑娘恐怕都得如珍珠落玉盘一样被摇道水里。
承澜不敢耽误,左手捏诀,只见那莹白的寒光暴涨,而她的左手也同时幻出了一个天青色的盾。
盾牌挡去了当头缠过来的触角,承澜在手,猛憋了一口气。冲开了水流直袭大章鱼而去,那章鱼不料她入水便使此破釜沉舟的一击,堪堪躲开了,也将河面上的花船放了开。
承澜咒诀不停,天青色的盾旋即又幻成了一张网。巨网经她咒法驱动,也朝大章鱼缠去,而垂虹幻出的一击不得,去而复返,随着她右手一张,那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承澜此时倒不急于凌空掷抢,她借垂虹的剑气一剑斩落,章鱼连漂出了好几尺远。当此时,缚仙索改良后的巨网仿佛有生命一般缠上了章鱼的一只触角。
那章鱼被巨网牢牢捆了起来,承澜右手持剑,左手拉着网兜的一头,借水流浮力,用尽了浑身力气将那章鱼往河岸边甩。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想来那笨头笨脑的章鱼怪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一整个地提溜着网兜强拽到了岸边。
河面上水花四溅,承澜破水面而出,如一道彩虹般稳稳停在了岸上。那好死不死还奋力挣扎的章鱼怪也被她拖到了河岸边。
大雨瓢泼,风声呼啸,承澜杀气迸现,出手如电,以垂虹为枪,一枪便朝着章鱼的脑袋扎了下去!
河面上翻起一层殷红,与妖血一同蔓延开的还有挥散不去的腥臭之味。
顷刻云收雨霁,天色复又疏朗了起来,承澜浑身湿透,浑身沐血,手持利剑站在岸边,当真像极了话本里威风凛凛的将军。
画船经此一役倒也未曾塌。待船夫指挥着众人将那画舫驳岸,方才还光鲜亮丽浮香阵阵的舞女们早被吓得花容失色,有尤其胆小者站也站不稳。
有人见了承澜,哇地一声,又是痛哭流涕又是死死抱着她的腿,死也不愿松手。
承澜揉了揉眉心,抬头只见河岸边一众锦衣卫姗姗来迟,而那锦衣卫簇拥着的庆王也甚是狼狈,想来他淋着大雨而来,连衣襟都未曾扣好。
“你们可有受伤?”
众花娘嘤嘤哭成一团,承澜又揉了揉额头。
她眼看庆王的关切之情不似作假,一时却也分辨不出此人所关切的到底是自己或是那一群娇滴滴的美人。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自己大腿上的手,朝公子无忌行了一礼,道:“未曾,劳王爷挂心。”
公子无忌对这一只陡然出现的大章鱼也甚是诧异。他方才的确想将承澜放在花船上捉弄一番,然而也当真不想闹出个把人命。
公子无忌一念至此,又将承澜细细打量了两眼。
平心而论,此人并不算难看。相比于船中一群莺莺燕燕,她也算不上好看,若非她手持长剑斩妖除魔的话,看这样子也不过是个埋在人堆里找不出的朴素丫头。
公子无忌点了点头,又命锦衣卫将一众姑娘安抚好。
眼见得岸上恢复了祥和,那油头粉面的安公子与落汤鸡仙藻方才相互扶持着步下了船。仙藻辅一下船,见了公子无忌便开始哭安公子一下船,脚一落地便软成了一滩泥。
公子无忌与承澜对视一眼,立场相悖的二人在此种荒诞的情况下莫名打成了悲戚戚的理解。
公子无忌死推着仙藻的手臂好让她放开些,承澜好容易摆脱了那梨花带雨的丫头。
眼看得安公子软脚虾一般站都站不起来,于心不忍,走上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不料安公子见了那手,非但不曾心怀感激,反倒一掌软绵绵地推到了承澜的手臂上,大喊道:“滚开滚开,都给本公子滚!谁准你碰我,你不准碰我!”
这怂包已被吓破了胆。
承澜面上泰然,心头乐不可支,刻意半蹲到他的跟前道:“怎地,怕我?”
“给我让开啊你这妖怪!”
承澜浅笑着将他扫视了一圈。君子明德,仙门弟子尤不可对凡人动手,她啧啧有声,叹道:“你方才说什么来着?哦,对,本姑奶奶只对有能者让路,如你这般没用的怂蛋……”
“仙藻姐姐你们快令这黑熊精滚开啦呜呜呜!”
承澜挑了挑眉。她施施然直起身,施施然抬起右腿,施施然冲着那油头粉面小公子的左肩,腿上稍一用力,一脚便将他踢进了泛着血红与腥臭的河水之中。
承澜好整以暇拍了拍手,一旁公子无忌看得呆了。
他好容易摆脱仙藻的牵制,堪堪整了整衣襟,对承澜道:“你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本王现在有一笔生意,既然你天枢门长辈不在,你可能代他们做主,替我将这生意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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