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他费尽心血才终于爬到了这个地位,做了数年的君主。看着昔日蔑视他的人对他卑躬屈膝,看着与他有宿仇的人一个一个惨死。
时至今日,他早已忘却了当年地位低下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要他去廷尉大牢,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老死,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可是他不甘心啊,他不甘心在得到了一切之后,就这么失去。就这么被眼前这些人夺走!
想到这儿,奕峦顿时心中一横。他一把拽住胸前的丝线,生生将钉入身后柱子中的黑子拽了出来,从他的胸前扯了出去!
鲜血一股一股地涌了出来,剧痛无比。
霍麓展手中一空,当即再度出子。但追五立刻抬手射出短箭,将飞来的棋子击落。然而与此同时,霍濯墨亦随着哥哥出手。黑子凌厉而出,“嘭嘭”作响地打穿了追五的身体,每一下都正中要害!
追五身子一颤,呕出一大口鲜血,遂即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主人……快走!”
奕峦看也没有去看追五一眼,忍痛朝着香筑后院们跑去。然而此时,他又怎可能有脱身之机?只见霍麓展从容出子,黑子轻而易举地击穿了他的后背。
奕峦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注。他素来醉心谋略,在武功上并没有造诣。他的谋略,智慧,曾将无数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然而此时所有的计谋都已被揭穿,他现在不过是一个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普通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拼尽全力朝着后院门爬去。霍麓展适才出子,已然击中他的命穴,他必死无疑。然而心中的不甘和执着,依旧催动着他想要离开此处。他想活着,想再笼络部众,再一步步地东山再起。
将今日蔑视他的人,如往日那样一个个踩在脚下,碾碎。
常婉见奕峦如此,只觉心如刀绞。
“主人,主人……”她跑到奕峦的身边。“主人,你撑着点,我现在就给你疗伤!”
木含珠只觉无比费解。
“常婉阿姐,眼前这个人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他对你的态度何其冷酷,你为何还要救他?”
常婉一边抹泪,一边给奕峦的伤口止血。然而无论她如何敷药,按压伤口,滚烫的鲜血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棋子留下的窟窿里涌出。
她心知已经回天乏术,此时只觉无穷尽的愤恨涌上心头。
“你们这些人懂什么?你们知道出身低微,被人凌辱轻贱是什么滋味吗?知道亡国之女是什么下场吗?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嫡出世家子弟,如何明白被人视如猪狗的滋味!”
常婉轻抚着奕峦苍白的脸,眼中泪如雨下。
“我何尝不知道,主人对我从未真心?我知道我取代不了酩聊在他心中的位置。但这世上,唯独只有他,知道我的苦楚,知道我所受的屈辱。当年白若然偶然救了我,让我保他儿子肉身不腐。我做完之后,她便想杀了我。是主人出言留我一命,让我留在千杀阁为他做事,让我有了立身之处。既便当时我根本没有见过他,但我却决意,此生只认这一人,要我为他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常婉又狠狠瞪着白鹿歌:“而你,贱人!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只要主人的计划里是要我除掉白家,我都义不容辞!”
白鹿歌翻了个白眼,心里只想怼一句“当年推荐她去攻打罕元的可是奕峦,她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这个帐凭什么就不能算在奕峦头上呢,真是可笑。”但是现在她已经是头晕目眩,虚弱得半昏半醒,根本无法出声。
奕峦君已近濒死,可此时听见常婉这一番话,他却忽然欣慰地笑了出来。
“难为你,如此忠心……到底是我,太过无情了些。”
常婉用力摇头:“主人说的什么话,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已十分满足了。”
奕峦苦笑着,看了看眼前众人。
“你们这些人,习惯了漠视地位比你们低下的人。自以为自己出身高贵,便可主宰他人的生死。呵,又岂止,即便是蝼蚁也有反抗之心。我不过是……在谋取自身利益的途中,波及了你们而已。可你们,若是从未蔑视他人,苛待他人。我又如何能拉拢常婉,追五,霍濯墨和左将军他们在身边……你们只顾声讨我的过错,却不知道反思一下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
奕峦冷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尽是鄙视。
“成王败寇,我命丧于此已是定局。可你们,即便是活着,也不会比我一个死人好过。我……就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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