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毅依旧紧锁双眉,并未伸手去接。
这时就听皇上言辞诚恳道:“段将军莫要推辞,朕是真心的。”
或许他刚开始还有些勉强,但经过和静阳王的一番争辩,他已将自己完全说服。
段景毅终于伸手接过了那道让位诏书。
皇上欣慰的看了他一眼,头慢慢垂了下去。
安公公忙上前试了试他的呼吸,突然跪倒在地,声音悲戚道:“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这时正好太医赶到,但已无力回天。
……
一个时辰后,皇宫某个供段景毅临时休息的房间里,段景毅和公孙剑相对而坐。
段景毅端起面前的茶壶亲自给公孙剑倒了一杯茶水,片刻后问道:“皇上走的时候公孙兄一直相伴左右。依公孙兄看,皇上走的可安详?”
公孙剑点头:“皇上把身后事交代的一清二楚,此生应该无憾了。”
段景毅微微点头,片刻后又疑惑道:“据段某所知,公孙兄一直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过着隐居生活,从不过问皇家之事,又是如何进得宫来,并和皇帝相熟的?”
公孙剑早料到他会问这些问题,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段兄若有兴趣,我可以从头开始慢慢讲来。”
段景毅伸手道:“公孙兄请,景毅洗耳恭听。”
公孙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道:“上次和段兄分别后,我便挑着一担药材来了京城。守城官兵拦住了我,我报上了一位老主顾的名字,官兵便痛快的放我进去了。”
段景毅眯起眼:“公孙兄的那位老主顾是程无介?”
他这样猜测是有根据的,他已接到探报,说程无介几日前被人杀死在了家中,当时他就怀疑是公孙剑所为。
公孙剑笑道:“段兄明察秋毫,果然无事能瞒得过你。我进城后,直接去了程无介家,将他杀死在了他的茶坊里。
从茶坊出来后,我路过静阳王府,看到王府门前摆了一张桌子,管家钟来福亲自坐镇,说是要招聘家丁,于是我便报了名。后来又被钟来福选中成了逼宫士兵中的一员,就这样我很顺利的进了宫。
钟来福的手下包围寿康宫后,宫里一片混乱。我趁乱溜进了太后的卧房,并躲在了屏风后。天助我也,后来太后果然进了卧房。
她在卧房躺了一刻钟,便喊着口渴。两个宫人很快从外面端了一个水壶进来,并给她倒了一杯递了上去。但老奸巨猾的她并未喝半口,而是命那两位宫人将壶里的水全喝掉。
后来那两个宫人都吐血倒地,她自己则安然无恙。
原来这壶水已被静阳王下了毒,那老巫婆早有此怀疑,但依旧逼宫人喝了毒水。她果然还和以前一般狠毒。
再后来,我便杀了她。这种人死有余辜。”
这一点段景毅也想到了,他对太后的死一直心存疑虑。不过当他看到公孙剑随皇上走进大殿时,便很快猜到了几分。
为父报仇一直是公孙剑的心愿,他费尽心力进得宫来,定是为了太后,只是不解他为何要接近皇上。
“之后我又去了福宁宫,因为我穿的是静阳王军队的军服,他们都把我看了自己人,无人上前拦我。
我进入福宁宫后,先是躲进了一间放置字画和墨宝的杂物房里。后来一个太监进来取东西,我便将他绑了,换上了他的衣服,冒充他端着墨宝去了皇上的书房。
那时静阳王正在逼皇上写让位诏书,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上和静阳王身上,无人注意到我,正是那时我知道了静阳王的意图。
我气不过这个老贼的阴险狠毒,于是又回到那间杂物房写了一封信,劝说皇上将皇位让与段兄。没想到皇上竟真采纳了我的建议,于是便有了后来我陪皇上去大殿的事。
正巧段兄及时带兵赶来,拿下了静阳王及其余党,否则我们也出不了福宁宫,更到不了大殿。
一切都是天注定。即使我不劝说皇上,这皇位也定是段兄的。我只是一时兴起做了一件画蛇添足的事情而已,还请段兄原谅我的鲁莽。”
段景毅听闻沉默半晌,公孙剑这番话也许让外人听了会觉很有道理,但在他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公孙剑在新村和蛮人斗智斗勇十几年,始终立于不败之地。这等聪明谨慎之人怎会因一时对静阳王气不过,便会冲动的去给皇上写信?
而且对皇上而言,他是一个危险的闯入者,皇上对他防备还来不及,又怎会轻信于他?
他看了一眼公孙剑,见其已打住,似乎无意再继续说下去,也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皇上真得死了?”他突然问道。
退一步讲,假设刚才公孙剑说得都是真话,若想让皇上动心,他定是开出了足以让皇上动心的条件。
比如帮他解毒,救他性命。
公孙剑得到过慧明师太的真传,想来医术定是了得,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
公孙剑听闻叹了一口气道:“他已经死了,作为废帝,他是不该存活于世的。”
段景毅很快从他口中听出了弦外之音,直言不讳道:“若公孙兄愿意,还可以将他再救活,对不对?”
公孙剑没想到他竟这般直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他把废帝救活,这对新帝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后患。若段景毅是那种心胸狭窄之人,杀了他这个始作俑者都有可能。
段景毅见他面色难看,很快猜到了他的心思,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公孙兄多虑了,若我真想让皇上死,便不会再过问这些事,直接将他埋了便是。”
公孙剑仔细一思量,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面带歉意道:“是我错怪段兄了。”
段景毅道:“咱们言归正传,公孙兄想把皇上带去何处?新村吗?”
公孙剑点头:“正是,我那里正缺一个种药材的劳工,皇上说他愿意填补这个空缺。”
段景毅突然笑道:“公孙兄在说笑吧,你让皇上去给你做劳工?皇上养尊处优,能吃得了这种苦?”
公孙剑却一脸认真道:“事在人为,只要有决心,便没有吃不了的苦,而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段景毅想了想道:“人各有志,既然皇上做了这种选择,景毅也不勉强,公孙兄打算何时动身?景毅会为你们打开方便之门。”
公孙剑拱手道:“今晚,我替初五谢谢段兄。”
“初五?”段景毅疑惑道。
公孙剑道:“这是我为他新取的名字,他很喜欢。欧阳瑞已不在人世,初五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药农。”
段景毅听闻起身拱手道:“今晚子时我会放你们出去,公孙兄和初五多保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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