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

原来是把我当成太皇太后和长公主派来的说客了。

我道：“陛下，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没有想要和你对着干的意思，她们只是思虑过多，过于谨慎而已。”

他道：“所以皇后也是觉得朕不够谨慎？不够资格做这个皇帝？”

我道：“阿彻，你担心边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就不管其他地方百姓的死活了吗？现在各地都有旱涝灾害报上来，而发动一场战争需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上林苑尚在建造当中，陛下的国库里还有钱吗？陛下身边有合适的将帅吗？陛下既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何苦劳民伤财去打一场未知胜负的仗？”

他沉声道：“没钱的话茂陵可以先停几年，没将帅朕就亲自带兵去打。”

“这就是你没有想到而太皇太后想到的地方。”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阿彻，凡事都是有风险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若是你出了事情你让我怎么办，你让这个国家怎么办？”

他突然用一种近乎漠视的眼神望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战栗。他一步步逼近我道：“所以你们选择降低风险的方式就是给朕大选后宫，让朕去接连宠幸不同的女人，好让她们赶快为朕……不对，是为你们，为这个国家生一个继承人出来？”

我：“？？？”这是什么诡异的想象力？

他冷笑道：“难怪皇后之前这么急着给朕张罗，不知皇后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是不是只要后宫女人生下了皇子，皇后就可以抱来记在自己的名下抚养，就像你劝皇姐说的那样？皇后的儿子自然是铁定的太子，自此皇后地位永固，朕自然也就可以出去随心所欲的带兵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让朕等？等的就是这个？难道太子真的比你我的感情都重要吗？”

我气到发笑：“我跟你们这里的人简直没法交流了……”

他打断我道：“既然如此，朕答应你们的请求。”

他朝门口走两步喊江充。

江充趋步而来，垂眼恭敬道：“陛下。”

“传卫氏来侍寝。”刘彻瞥了一眼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我，“你亲自送皇后回去，皇后最近太累了，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嘲讽道：“不用，不劳烦了，我自己走。”

……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而我又多嘴了。其实就算我不去找他说这些，他最后也还是会照着历史的发展一步一步走的。我就不该因为一时担心，巴巴地过去宽慰他。就欠呗，我抬手给了自己的脑袋一下。

把自己打清醒了以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本应该在上一个路口左拐的，我却一路走到了头。

这里有些冷僻，路两边灯都没点，墙角的杂草乱糟糟一团，组成一些奇形怪状的影子。暗藏于黑暗之中的鸱鸮不时低语几声，在偌大的宫墙内空空地回荡。

我转身欲跑，却被一人喊住。

“你，你谁啊？”

声音是从上方传来的。

我抬头，只见墙头上悄无声息坐着一个女子。她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容。

她轻笑一声：“哦，是你啊，外甥女。”

外甥女这三个字她故意咬得很重，听起来倒像是在打趣。

她拍拍身边的空地，“上来不？”

我奇道：“上去干嘛？”

她道：“看月亮啊。那边有石头，自己垫着爬上来。”

我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大大小小的石头摞在一起，也不是特别吃力地就爬了上去。

墙头上不时有凉风吹过，比下面舒爽得多。视野也开阔了一些，月亮毫无遮挡地跃于眼前。

她道：“爬墙是会上瘾的哦。”

我嗤笑道：“怎么可能。”

她白了我一眼，“爱信不信。”

我道：“舅母，给我讲……”

“打住！”她偏过头来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喊我舅母了啊，都把我喊老了。我现在怎么看你都觉得你没小时候那么乖巧。小时候喊喊就算了，毕竟年纪也差不多对的上。再怎么样，我从前还是个二十八岁的纯情少女。”

我哑然失笑：“你说的不错。看来我俩真的是穿越史上的倒霉蛋，一个是前无古人，一个是后无来者。我们混成这个样子是要被无数穿越成功的前辈嘲笑的。”

她咋舌道：“没那命呗，怎么办呢。”

我道：“那你好歹告诉我你的名字嘛。”

“薄安冉。”她低头浅浅笑道，“没人提我都快忘了。你呢，外甥女？”

我道：“我爸姓陈，我妈姓乔，我叫陈可乔。所以我觉得这锅应该他俩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