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紧张,使程翊脖颈发硬,两眼发直,一口气跑回了家里,却见父亲这在垄头干活儿。

“翊儿……你不是去哥哥家射箭去了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爹……他……厨房!”程翊心脏跳得厉害,一股说不出的恐惧蔓延在咽喉之中,压得他喘不过气,说不上话。

“怎么了?慢慢说。”

“程叔叔家的厨房里!有骨头!在蒸笼上!”

“骨头?”程仲义停下手里的活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大笑道,“傻孩子,哪个大户人家不是天天酒肉满桌的,有骨头那是正常的事。”

“不!不是!”程翊夸张地在面前比划,“是一整副人的骨头!在炉子里烧!”

蓦地,程仲义怔了一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站住,手中的锄头亦然刀落在地。

“人的骨头……”他惊奇的像半截木头般愣愣站在原地。

“阿爹!”程翊摇晃着他的衣袖,将他甩醒,“阿爹你怎么了!”

程仲义及时捂住了程翊的嘴,迫使他发不出身,又着急忙慌地检查四下,确保无人听见,慌慌张张拎起农具牵着程翊的手往家赶去。

回到家,程仲义卸下一切负担,蹲下身表情显得格外凝重,语气也一反常态,板着脸告诫道:“翊儿,从今往后不要再去程府之中,也不要吃里面的任何东西,知道了吗。”

程翊乖巧的点了点头,对于父亲的话那是言听计从。

程仲义见儿子这般懂事,欣慰地摸了摸程翊的头,温柔地笑道,“翊儿乖。”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玲珑的血红色宝石,将他戴在程翊的脖子上。

“这是你奶奶还在世时偷偷送给阿爹的礼物,如今,阿爹将他送给你,保佑我们翊儿平平安安!”

“阿爹!翊儿一定时刻戴着!不会弄丢的!”

程仲义释然长叹一口气,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感慨万千,“乱世之下,咱们普通人只求自保便好,莫要去逞能搅那权势的浑水。”

年幼的程翊听不懂父亲的弦外之音,可他还是会听话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抬头望了一眼天,程仲义见时辰不早了,便想着去外边儿挑些水,晚上好炊饭,再三叮嘱程翊看好家门之后,便放心离去。

殊不知,程仲义前脚刚走,程靖的大部队后脚便踩坏了他家的篱笆。

听闻外面有众马嘶鸣的声音,程翊慌张跑出屋外就想阻止,却不知是那嚣张跋扈惯的哥哥。

“哥哥?”

程靖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满是烂泥塘的祖宅,嫌弃地捂起鼻子大叫,“真臭!你家这是住粪坑吗?”

程翊无话,却只能看着高头大马踩坏田间庄稼,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弟弟,跟我回去。”

“回去?”程翊立刻警觉起来,他立马想起了父亲的话,可是又不能明确拒绝,“可是……可是我还有事儿没忙完呢……”

“有什么事儿比阿翁还重要吗?”

“是阿翁找我吗?”程翊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他以为或许自己得到了爷爷程瑞的重视。

程靖收起缰绳,拽着马回了个身,道,“阿翁久病卧床,说是想见你,快跟我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阿翁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我要等父亲回来再做决定……”

“阿翁找的是你又不是你爹。”

“……”

程翊迟疑了许久,其实他在拖延时间,等着父亲的到来再做决定,可是程靖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二话不说便派了一个壮丁将他绑上大马,掀起一阵烟雾跑的没影。

等到程仲义挑水回来,眼前只剩下狼狈不堪,密密麻麻被踩烂一地的庄稼,屋门也被踹翻在地,只剩下空荡荡的一间房。

他大声呼喊程翊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心头默念着菩萨保佑,慌张的一个个敲开了邻居家的屋门,“可有见过翊儿?”

“程翊啊……”一位坐在大槐树下的老翁思索道:“被他哥哥带走了。”

“程府!?”

“是啊……来了几个壮丁,带走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程仲义惊恐万分,脑子里一片混沌,慌不择路地冲向程府。

“呦……好弟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程孟道站在程府的门口,看似等候了许久。

“哥哥。”程仲义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跪倒在程府的门口,“翊儿……翊儿不见了!”

“翊儿不见了,你来程府干嘛。”程孟道捏着八字胡,若无其事地笑话着跪倒在的程仲义。

“乡里说,是靖儿将他带走的!”

“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孩子们的小打小闹,这会儿子功夫估计又跑到田间玩儿去了吧……”

程孟道表现的满不在乎,假惺惺替他出主意。

“方圆十里我都找了!”程仲义带着些许蕴藏的愤怒哭诉道。

程孟道眼睛眯了起来,对着台阶下的程仲义嗤之以鼻,“弟弟……你的意思是……我把翊儿藏在府里喽?”

程仲义不敢支声。

程孟道见势,倨傲给弟弟让出一条道来,伸长了手臂指向厅堂之内,“进来,随便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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