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下来,今早迎我入阁的大监就告诉我,“是季相到此。”

季相?原来就是那个叫季斐裕的六学学长,不知如今做了丞相,还管不管六学的事情,我对六学真是一往情深,天下有才之士皆在其中,我真想也做个读书人,日日论道。

知是他今日见访,我便问大监,“我在这里不会碍了他的事吧?”

大监请我不必担忧,说季大人今日只是来拿拓本,我还没问他是什么拓本,就见底下的马车中,有人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下来,我看身姿,倒是和陛下有八分相似,这个想法一出来,把我自己吓一跳,怎么会把季相和陛下放在一起比较。

待他抬头,我看见他的容貌,叹道:“真非俗物。”

大监见我看呆了,笑道,“季大人当年入六学之时,良渚众人都说他是天下第一君子呢。”

“脸面和那位也有几分像。”我嘀咕。

大监一听,先是吓了一跳,见我没有什么算计,于是接话说,“陛下和季大人,虽身姿相貌有几分肖似,可……”

我明了他的意思,笑道,“咱们陛下是冷君子,万年不化的冰块,底下那位季相,是真正的温润君子,剔透玲珑。”

说着,起了南风。

似是南风牵引他朝向我们这里。

底下那人抬头向上望,正巧和我两两相视。

我和大监立即停止嬉笑,早间的日头不强,他应当看清了我的脸,照着规矩,宫外男子,无论有无官爵,都不得直视宫女。

他既是六学学长,该比任何人都晓得礼一字。

但他没有移开眼睛,远处的松林哗哗作响,这南风,来得没有道理,明明是个很明媚的天。

我看见了他鬓角的几缕白发,直觉他劳攘风尘多年,听大监说,他刚入六学那时不过十七八岁,如今算来,比起陛下还小几岁。

低头看我那本醒世梦语,正好看见一句“我已唤醒黄梁,如何又迷蝴蝶。”

他慢慢向藏书阁靠近,我彻底看不进书了,把书交给大监道,“他既看见了我,不去行礼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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