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服重且繁琐,白色流苏宛若雪穗在袖口裙底自然垂着,藤紫的花纹蜿蜒繁复,庄重严谨的意味,朝冠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碎碎的玉珠让贺兰浅有些烦躁,她讨厌这种繁复,在闷热的清晨贺兰浅只觉心里一跳一跳,看着镜中人,陌生得很。
身上刻意收敛的疏离此时却显得格外明显,冷清又不近人情。其实我不是这样的,贺兰浅想,只是偶尔敏感疏离些而已,明明更有着豁达宽善一面的。但她知道这样的一面更适宜现下的情况,总归要有些震慑力的。
只是现实情况与想象的总也不尽相同,没人质疑,甚至似乎没人在意,大家都守礼安分,竟没半分逾距。贺兰浅望着玉白色的珠帘有些愣神,像那面山上的烂漫玉兰的颜色,贺兰浅这样想。
琐琐散散的朝务繁琐却没甚重要的事,贺兰浅总觉迷蒙之感,所有人朝堂之上呈述之事小而碎,竟也没一件大事,甚至连朝臣间的争论也没有,似乎大家都互敬互爱,世间太平,一切安定。这甚至让人更加不安。
直到贺兰浅坐在文昌阁,外面玉珠滑落窗棂,在屋外大理石板溅出琳琅声响时,看见那些额外上呈的奏章,心才稍稍安了下来。前线战事吃紧,国内水患不断,粮草紧缺等等之事,数数奏章各种忧患尽数道进。这反而让贺兰浅搁下了提着的心,有些事情总归比瞒着好。
想来明日总有些正事可讨了吧。心里平静下来,默然叹息。
只是事情发展总也要出乎意料,二日却仍然一片平静,事事避重谈轻,让贺兰浅惊异,敢上呈折子却没人愿意在朝堂之上发言,平白造这等安宁平和的假象粉饰太平又给谁看呢,不过自欺欺人安慰自己的人心罢了。
心里的温度一点点凉了下去,虽多雨但毕竟是闷热的深夏,竟让贺兰浅觉出凉意来,语气自然没带了好,凉茬子刺人心似的:“国家大事,当是讨论商量,这样欺瞒人心,欺的是我,还是云朔。”
铺压甚重的寂静蔓延,似乎就像那些朝堂上不能说出的话,人们紧咬牙关,不知道怕惊了谁。
灯朦朦胧胧安静待在灯罩子里尽心尽力散发着暖光,贺兰浅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朝堂上不说,搁底下话也不少。算是知道为何大哥能批折子批到深夜凌晨了。
折子难批,让贺兰浅时时顾虑是否想法周全,权衡四方,可以令行禁止。明明是需要商讨而得结果,却变成了一人之言,大臣倒是也会为那些不周全的地方驳回折子,而这一送一驳让本该有的效率全消散在了无言之中。即使些无关紧要的折子已被摘出,还是让人心神俱劳,总也恹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贺兰浅被磨得都没了脾气,只能想着法子去顾及周全。绿袖看着人越来越疲累,白日里总也打不起精神来,甚至直接就住在了文昌阁。让绿袖分外担心贺兰浅本就弱而易病的身体,调和着口味送些小点心,清淡菜肴趁着清晨送到文昌阁去,缓解着人烦躁不安的心。
难得的晴日,颜承钰坐在院内看着精致茶杯内起起伏伏的茶叶愣神,婢子远远传过来的脚步声惊醒了人,才忽然发现自己竟发了这么久的神,脑海里又冒出白玉色珠帘后的单薄身影,轻抿了口茶,稍稍压下去这些胡思乱想,正正神色,开口:“怎么了?”
“世子,容府容阙来访。”
“容阙?他倒是闲。”
“是啊,我很闲,比不得你,最近忙得很吧,转了不少地方了,有什么感想。”容阙没等到通报就走了进来,折扇一开,眼里带了偷揶。
“扇面不错,‘云水三千,夜星呈万’意境不错。”
“从哪看出来的夜星?”容阙难得来了兴致坐在人身边,取了茶杯悠闲倒了杯茶,风吹过旁的高树,连带着汩汩从茶壶里涌出的水声,静而悠闲,似乎这就是友人相聚而已。
“杜鹃夜啼,无月,河里光波点点。”
“确实。不过颜承钰···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容阙从容饮了口茶,不耽误他看热闹。
颜承钰明显可见的眉紧皱了些,叹气:“容阙,你这样子到底是如何与贺兰晟成为挚友的。”
似乎真的在认真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贺兰晟这人无趣得很,所幸他下棋不错?”
不出所料地得了一记白眼,容阙又笑:“再者他还有这一大家子的热闹让我看,这倒是有趣。”
颜承钰也笑:“把我也盘算进去了吧,你倒是和你父亲不同。”
容阙一时僵了笑容很快也就恢复如常:“他不为贺兰家···我也是。”接着话题扯了开。
后面的话里容阙语气里还带了探究意味,“我一度在猜测你是不是也在利用贺兰浅···”
“没有。”颜承钰心里一跳,莫名的抗拒,话没经脑子竟说出了口,心里懊恼又好笑。固然对贺兰家颇有利用,贺兰浅倒是真真护着的,不然这段时间也不用如此奔波。
“各地水患转了个遍,你当然没有,贺兰晟倒是赌对了呢。你比他还操心呢。”
“不过颜承钰你从不让人拿捏,这番操作也带了赌气意味了吧。”
“容阙,你到底想说什么。”颜承钰没了心情让对方再揣测自己,索性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栽贺兰浅手里了,老实说。”没在意人已然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各种不合时宜的话问出口。
颜承钰看着人没说话,直起了身,气势有些强硬:“我好像没什么义务告诉你任何事吧。”
容阙一愣想是没想到人如此认真,弯弯嘴角,起了身:“是我失言。”
人讨了无趣自也没待着,这一方天地又只剩了安静。脑海里反复了反复容阙的话,心底好笑。
不能算是栽人手里吧,只是有些偏心她而已?可能吧。至于赌气倒是有些,用贺兰浅拿捏他,颜承钰一时更不愿有什么明面上的行为,随了贺兰晟的愿。
去看看她吧,许久未见人了。颜承钰心想。刻意忽略贺兰浅一切动态的人今日经容阙多番揣测,一时心里倒真放心不下。
于是就有了这个淅沥小雨的清晨。绿袖提着食盒颇有些着急,小厨房耽搁了些时间,比平日晚了些,唯恐过了时间贺兰浅再烦了懒,又不吃早膳。刚行至文昌阁宫门,一时冲撞了人,绿袖守礼的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看着人的衣摆颇有些熟悉。
“你是公主身边的小婢女。”颜承钰向是重视分寸,也不想让贺兰浅惹麻烦。
绿袖猛地就反应了过来是谁,倒是不用跪了,心里有些偷揶。调整了语气:“世子,是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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