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独自一人回燕国!
我的记忆从七岁开始,到如今,在这短暂且不漫长的前半生中,并未历经多少起落,偶历几次危险,最终也无大碍得化解掉了。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是有着像长夫子、渐那样关爱我的人护佑着我。
渐说,我们作为梅花派弟子,未曾历经凡俗,这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与之相对,梅花派给予我们的比失去的更多。虽然我们与山下之人也同样会历经生死病痛,可总得来说,我们很难感受到山下之人难以脱逃的“生命的苦楚”,即挣扎地活下去。
初次听到这话,我并未有何感受,可当一群又一群染上瘟病的灾民围住蓟都,为了活下去,而丢掉了很多在我视为“作为人很重要的东西”时,我才逐渐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那次渐说的“为上者只为可为之事不可行俗仁之举”那句话,让我谋生了想要去真正的“山下”看一看的想法。况且作为一名梅花派弟子,下山修行是一门必修课。可那之后我便嫁到了秦国,在咸阳城中,因为嬴政的关系,哪怕咸阳城中数次变动,我也始终过着不咸不淡地日子,直到姬丹的出现,一切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那是一阵慌乱的时期,可在经过一个月闲适地静养之后,在我看来已无关痛痒。尽管我对姬丹不论亲情或是“不该之情”都已消散,嬴政弃我而不顾。
人在经历了某种伤痛之后,往往会出现一种豁达超脱地精神愉悦感,现在的我正处于这种愉悦感之中。因为我惊喜地发现,被抛弃也意味着将不会再有人守护我,我获得了某种意义上的自由。第一次,将所谓地命运抓在了自己手中,让我兴奋不已。因此,我决定,独自一人从秦国回到燕国去。当然,我不会回蓟都,我会一路闲逛游荡,四处访问求学。曾有圣人言“读万卷书,行千里路”,我在万卷堂中阅览过的话本加上在长生殿中阅览过的话本,快近万卷了,是时候该行千里路了。等这千里路行过,回到长白山上,带着所见所闻,去万卷堂中参悟古籍真理,使自己成为长夫子那般博学之人。那我便可以偶尔下山,收取几名门徒,加以点拨,帮助梅花派开枝散叶。或许,我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夫子。就这样,继承长夫子的衣钵,在闲适静谧的日子里,度过余下的后半生。
这是我下山以来第一次憧憬并渴望再次回到梅居中,回到那种日复一日,略显枯燥,却又让人无比心静的生活。用俗世之言,可谓是看破红尘。于我,此言不当,我自下山之后便是在宫廷之内,见了太多的阴谋诡计、权术斗争,尽管我已尽量的在避免,可也难脱干系。因此,只可说我是看倦了宫廷内的纷纷扰扰。毕竟,我还并未真正意义上的坠入红尘过。无论是与姬丹还是嬴政,无非是一种藕断丝连的情愫,在我还未付出多少真情实感时,便被一剑斩断了。唯一剩下地,就只有对扶苏的爱怜。
渐说我是个在情感上无比迟钝而显得冷漠的一个人,此话既对也不对,对的是冷漠,错的也是冷漠。受长夫子影响,也受长白山上冰寒的影响,冷漠天然是我的一种常用表情。可这并不代表着我是一个冷漠的人,我习惯掩藏起自己的情感。在山上,除我之外再无一女性,我只好把自己的一些小心思留给自己,以及那各类话本。
渐在这里的话,或许会说,我现在正如山上的模样一般。总在思物,不甚笑谈。思绪飞起来的时候就像天边的云,不知会飘往何处,也不知云中藏掩的是将要垂落的雨露,还是将会飘舞地白絮,亦或是暴怒的雷霆,由不得人控制。在这之中,人会不知不觉中掩藏起许多东西。
此刻,豁达超脱带来的愉悦感替我将这一切都深深掩埋,我沉浸于兴奋,不屑悲伤。人有时就会如此,悲伤的时候,连微笑也会苦涩;而在欢愉时,往往又会嘲笑曾经悲伤的自己。
思虑至此,一切想定,我便开始谋划了。
嬴政现在不愿见我,我也不愿去找他,离别之前,我想我应该给他留一封信。毕竟,我是嬴政的妻子,也是秦国的夫人,更是燕国王姬。若是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了,于秦国、于燕国都是一件有损国威的事情。
在信中,我收起所有情绪,让他把我休了,好让我回燕国。随后陈述此事的利弊,旁征博引,借先贤之言,动帝王之心,让他明白这是一件于他、于国、于民皆有益的好事。我还告诉他,自己也会给蓟都写一封信,让他不要有任何负担,当然,他或许本就没有任何负担。写毕,我忽然觉得这不像是一封信,更像是一份劝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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