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晨幕,几颗暗淡的晨星散落在浮白的天幕,月亮只剩下白色浅浅的月牙。远处的山间挽着一缕白纱,在更远处的东方,光芒正在升起,天地间冒出一叶橘黄,染透一线天际。我和嬴政骑在驖驷身上,在离咸阳的不远处的一座山坡上遥遥眺望。
咸阳方向,不断传来嘈闹的厮杀声,外城内火光四起,滚滚浓烟卷聚一起,遮蔽住视线,虽不能得见,也可知是何模样。
我有些忧虑,王兄将咸阳搅乱成如此模样,二人之罪,实为难赦。我转过头,望向嬴政。俊俏的脸上,眉头微皱,眼神里还有丝丝冷漠,可嘴角却微微扬起。
“走吧,夫人,时候差不多了。”嬴政终于不再眺望,语气轻松平淡,毫无波澜,连先前微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似乎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恶火横烧的咸阳,而是去一处风光暇静的胜地。
“我们就如此径直而去?”
“寡人是咸阳城的主人,不径直而回,难道还要偷偷摸摸溜回去?”
“可是……”
“不用可是,夫人,成嬌是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哪怕有姬丹,他也只是一滩烂泥,只可惜,这咸阳城内,总有人想要将他扶上墙。”
嬴政左手驭马,右手抓住我的右手,将我搂在身前。
“夫人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咸阳是寡人的地盘,任谁也不得造次!”
我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喜忧参半,忧的是嬴政与王兄势必会有争斗,刀剑无情,两两相争,必有胜败;喜的是嬴政答应了我,会留王兄活路,二者只是争斗,不分生死。可~,王兄,性情那般骄烈,不知二人此次争斗,会是如何结果。
嬴政并未察觉我的心思,驾驭着驖驷,朝咸阳奔去。
咸阳城门,几具身着护城戍服的尸体横陈在城门前,几处乌黑发紫的血迹,溅撒四处,除此外,竟连一支箭羽都不曾见到!此时城内正在厮杀,城门却紧闭,且城墙上的戍卫不见一人,只有几枝撕烂的旌旗和几枝倒戟。
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叛变!驻守城门的戍卫长叛变了!
“嬴政!”我有些惊慌,如若连戍卫长都叛变了,咸阳城中还有几人未叛乱。
“走吧,夫人。有寡人在,你只管放心!”
我尚未回过神,嬴政高举双手,拍了三次,又一手握拳,拍了三次,再让驖驷鸣叫一声。城墙之上似有动静,过得一刻,城门缓缓打开。一小队戎装劲服的人马自其中鱼贯而出,分裂两队,戍立城门两旁,城门内迎出一人,正是蒙恬!
“末将蒙恬,叩拜王上、夫人。”
“起身”
“是”
“城内情况如何?”
“王上料事如神,臣下佩服。城中诸多臣子见长安君携太阿剑而回,哗然一片。虽彼此间都表现得毫无波澜、仿若无事,私下底,却各有各的安排。”
“哼,一群酒囊饭袋而已,能有什么安排,无非是给自己找条后路,看看是否应该早日归顺成蟜,能不能多捞到些好处。不过他们也没那么蠢,寡人生死未定,他们也不敢贸然行事。
况且,成蟜后面还有个姬丹,姬丹应该早就帮成蟜安排好了,所以此刻的咸阳才会城门紧闭。如此,既能封锁消息,逼迫城内诸臣,又能将寡人拒之城外,等到成蟜王权在握,一切就都是他说了算了。”
“王上所言不错,长安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借用华阳太后、樊於期及其亲臣势力,策反城守王将,将王城封禁,不得任何人进出城门。加之王上交代,令臣假降,王城中三大拥兵之臣,便有两人倒戈,只剩下宫翎戍卫李信还未示明态度。”
“李信有谋无略,却极重感情,寡人一直敬重他。成蟜为了策动他,应该会说寡人身死,甚至,演一出兄弟情深的蹩脚戏罢,蒙恬,你无需拘束,说来与寡人听听。”
“禀王上,确是如此。长安君归来后,先将一切安排妥当,随即到宗庙祭望之上痛哭,称,王上在雍城,倏尔染病暴毙,临终前无力执笔,只得将信物太阿剑交于他,欲立他为王。他本想拒绝,原因王上膝下还有公子扶苏当该立王,却见王上已然西去,他哪还有什么心思思虑这些,只觉伤心悲切,想要归来禀告先王先祖。再以‘九仪殡王之礼’接回王上,以宽心伤。”
“好好好,如此,才能更快的逼出有逆反之心的贼臣,不愧是姬丹,能将成蟜教授至如此,寡人真该谢谢他。”
“王上圣明,长安君如此一哭,李信便有了动摇,王城内的宗亲重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分为三派。一派是以樊於期为首,自始至终都拥护长安君的一派,他们说王上意至如此,长安君又属嬴氏正统血脉,且先王有言,嬴氏子孙,执太阿剑者、秦国王。
如今,长安君携太阿剑而归,且有王上嘱托,名正而言顺。公子扶苏,此时亦不知所踪。秦国,泱泱大国,俯瞰六国,岂能群龙无首,为六国作乱。故而应当机立断,拥立长安君为王。
其中还有人当众说,王上血脉不清,是否为嬴氏宗亲,仍有怀疑。如若王上并非嬴氏族裔,立公子为王,岂不国之为窃。”
“哼,戏还挺足。”
“长安君听闻后,即令人将那人逮走斩杀。还言道‘岂敢污言,王上乃是吾之至亲。’”
“我这弟弟竟然会笼络人心了,希望这是他自己谋略,不是姬丹指点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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