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介闲人,自是小姐随召随到。”杨兰陵心中不舍,坚持送到后门,亲眼看着玉长清登车而去才依依回转,不由对赴约去玉家之事生出些期待。

西院里,众乐伎见她送客归来,纷纷上前打听来者是哪家小姐,竟肯涉足烟柳之地。杨兰陵无意多说,随便敷衍几句便作罢,众乐伎到底对她心怀畏惧,见她似有不耐,不敢再做纠缠,杨兰陵乐得轻松,走到自始至终面色无动给琵琶调弦的兰彩面前,叫声七姐道:

“方才先生送来的新戏,七姐若得闲,到我屋里陪我过一遍可好?”

兰彩自无异议,两人登楼安坐,依着洛琴斋送来的戏本试演一遍,杨兰陵觉出有唱词尚可润色,遂取过狼毫小管,抵着下颚拧眉思忖。兰彩坐在一边给琵琶定音,两下各行各事小半刻,兰彩忽道:

“方才那小姐不知是何许人物,难得能让你青眼相看。你那些恩客里,就连卫世子也鲜有机会能劳动你亲自送到门口。”

“那起公子王孙成日留恋清心街,心都花了,不值得我恁般殷勤。还不如跟玉小姐多些来往,倒免去我口不应心地应酬。”杨兰陵平静道,提笔写下几个小字,“玉小姐人很好,我喜欢。”

“随便你罢,能跟大家小姐来往的乐伎,古往今来,你还是头一个。”兰彩说罢,管自垂首扭着琴轸,定准音色,练了一段轮指,淡声又道:“华屋会还剩不到一个月,接着便是鹊桥宴,满城乐伎舞姬都卯着劲争夺白鸾湖魁首名位。我看你今年风头正盛,劝你一句,提防些。清心二街,名楼苑野曲坊数不胜数,多的是为声名不择手段者,仔细遭人算计,轻则给你声名抹黑,重则直接下药毁了嗓子。不是人人都跟飞莺楼几位当家姑娘似的顾及邻里脸面,讲究有所为有所不为。”

杨兰陵不以为然,轻一笑道:“七姐说得是。既然人人盯着这魁首名头,我想着不如让出去算了。反正连着几年都是我,也没什么意思。”她眉睫一挑,难得露出些戏谑神情,“七姐可想要?七姐若也想品品万人追捧的滋味就拿去罢,左右都是一家人,坊里不吃亏,三娘也说不得什么。”

“我当不起。不该我得的,我也不想。”兰彩面无表情一摆手,“你不如给老八,我看她还心心念念想得一声‘蕙先生’的称号。”

“给八姐,怕要生生坠了坊里名头。好歹也是衣食父母容身的所在,我做不得这昧心事。”背后评点,杨兰陵脸上却不见半分鄙夷,只是陈述事实般毫不夹带私心。她就此捺下话头,将改好的戏文推去兰彩面前,两人反复推敲良久,又依着琵琶试练几遍,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落黄昏,天染长霞。

“就该接客了,七姐歇歇罢。”杨兰陵温声说着,便听脚步匆匆,小嬛在外叩门道:

“妈妈请诸位姑娘东院说话。先生,就差您跟七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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