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说,辟疾也是明白的,只是他当下想不出该做些什么来缓解胥绾月和自己。他的神经过度紧绷着,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握着刀砍进血肉时的触感,以至于他接触胥绾月时都十分小心翼翼。

这是他造下的杀孽。

先前他还想着要带兵出征,平息这场战乱,现在他却动摇了。

自己真的能下手夺去更多人的性命吗?从战场上厮杀回来后,他还能像从前一样对待他人吗?

那是战场,死伤再正常不过。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们,并不是统计兵力时干巴巴的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侣。他们会因为自己的指令而死去,又或者因为立场不同而死在自己刀下。他真的做好准备背负那些人命了吗?

“辟疾,我们坐会吧。”胥绾月打断了他的思绪,牵着他走进近处的大堂,让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在这帮匪徒没有像先前在村里那样,一把火把这儿烧了。虽然打砸了很多东西,但家具大致都还在。

“再过会,我们就把春娘和钱伯埋了吧。”

她思考了一会,又开口道:“还有那个歹人,我们把他也埋了吧。”

“他……”

“他们是逃兵,我知道。我没有原谅他们,但是人死了,总不能让他烂在这儿。”

胥绾月的语气很冷静,辟疾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点头。

辟疾把胥绾月拉到自己腿上坐,又用外袍把她裹得结结实实:“一会你去穿着厚点的衣服吧,别着凉了。”

“嗯。”

他们相互取暖,在大堂里坐了许久,等两个人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胥绾月也不再发抖,才慢慢地从木椅上起来,又缓缓朝胥绾月卧房挪去。

2

宅子里的最后一匹马被那群逃兵带走了,那本就是辟疾从京城掳来的战马,现在又回到了士兵们身边。从战场上逃过一劫的马,如今又去了逃兵手里。辟疾想着便觉得这有些讽刺。

他没有再多想,利落地将马厩里运干草的推车拖了出来。

他和胥绾月齐力将三具尸体搬上推车。一开始胥绾月看着尸体还会干呕,但不一会也就看习惯了。

辟疾在前面推车,她便拿着两把铲子和几块木牌,在后面默默跟着。他们准备把尸体埋在村子附近的树林里。

胥绾月学着辟疾的样子,一下一下麻木地铲着土。

这座宅子原本是他父亲看她夏天时常中暑,用冰多了或是扇风久了又要着凉,才在这小山村买了这样一块地造宅子,好给她避暑。钱伯和春娘本就是当地的夫妻,又没有子嗣,来这宅子里当差正合适。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每年夏天来那么两三个月,对这两位家仆没太多感情的。但现在却觉得与他们相处的回忆颇多。

胥府烧鱼时只用鱼刺少的品种,这最早就是春娘跟她爹提议的。春娘心疼小姐喜欢吃鱼又时常被鱼刺卡住,喝醋咽饭半天才能好,还要强不想让老爷看到……就走远些,去镇上采购鲈鱼给胥绾月吃。

胥绾月卧房朝南的窗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景色。钱伯怕小姐病发时在家中待久了过于苦闷,便将院子理出一片空地,种上了月季。每年胥绾月回来都能看到开得正好的月季,这些月季种类不同,花季正好错开。每年等她离开的时候,花园里都还有月季开着。

他们简单地将二人下葬,把两人的尸体埋在了一起。又用木牌刻了二人的名字,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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