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曾经随着母亲去过各地的寺庙,最深刻的是台湾岛上的城隍庙。供桌上的暗红漆筊杯像一副猪腰子。殿前方柱与神座也是白磁砖。横挡在袖案前的一张褪色泥金雕花木板却像是古物中的精品。又有一对水泥方柱上刻着红字对联。南方的建筑就是这样紧凑曲折,与方方正正的四合院大不相同。月下的别院,不禁使人想起无数的庵堂相会的故事。

花莲庙跟台北一样,供香客插烛的高脚蜡台上都没装铁签──那一定是近代才有的。台湾还是古风,山字架的下截补换了新木,更显出上半的黯黑旧白木棍棒的古拙新的木头。颜色都不一样。有的庙就在木架上架只小藤箩,想必箩中可以站满蜡烛──一只都没有,但是揣度木架的部位与高矮,不会不是烛台。神像都坐在神龛外,绣幔前面。乍看有点看不惯,太没掩蔽,仿佛丧失了几分神秘庄严。想来是神像常出巡,抬出抬进,天气又热,挥汗出力搬扛的人挨挨擦擦,会污损丝绸帐幔。

花莲风化区的庙,荷叶边拜垫上镶着彩色补钉图案,或许是供奉的多是妈祖,所以格外女性化些。有一只破了的,垫在个大缸底下。高僧坐化也是在缸中火葬的,但是这里的缸大概是较日常的用途。缸上没有木盖,也许还是装自来水前的水缸。香案前横幅浮雕板上嵌满碎珊瑚枝或是海滩石子作背景。日光灯的青光下,绣花神幔上包着的一层玻璃纸闪闪发光。想必因为天气潮湿,怕丝绸腐烂。?这一排窗户不知是否隔成小室的统间,下半截墙漆成暗绿色,上半截奶油色,壁上有只老式挂钟。楼下大敞着门,门前停着许多单车,歪歪斜斜互相偎倚着叠放。大概因为气候炎热需要通风,仿佛没有窗帘这样东西,一律开放展览。小电影院也只拉上一半铁门,望进去黑洞洞的一直看到银幕与两旁的淡绿色舞台幕。

夜游后,次日再去看古屋。本地最古老的宅第是个二层楼红砖屋,正楼有飞檐,山墙上镶着湖绿陶磁挖花壁饰,四周簇拥着淡蓝陶磁小云朵。两翼是平房。场院很大,矮竹篱也许是后添的。院门站得远远的,上有飞檐,下面一对红砖方柱。

在小春的记忆中台湾仿佛一直是红砖,二上海很多都是青砖,其实是深灰色,可能带青灰。红砖似是外来的,英国德国最普遍的,条顿民族建筑的特色。在台湾,红砖配上中国传统的飞檐与绿磁壁饰,于不调和中别有一种柔艳憨厚的韵味。不过最让她难忘的还是庙街边上的小吃了,有比脸还大的鱿鱼,在热的铁板上烤了,发出滋滋的声音,再洒下芝麻和椒盐别提有香了。小春母亲是不沾荤的,这些自然是小春和她几个姐姐吃了。不过她那几个傲娇的姐姐都不吃鱿鱼,她们酷爱炒冰和木瓜牛奶,在喝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在胸口指指点点。小春也懒得理她们,捧上新鲜的鱿鱼串坐在马路牙子就开始啃起来,汁水都粘在脸上也毫不在乎。

逛了一上午,爱吃的小春固然饿了,两人晃到荣春楼,点上几个薄荷糕,清凉绵软。小春还不尽兴,如鸳帮她点了几只团子,外表金黄冒着热气。心急的小春咬开才发觉里面包裹的是肉,如鸳在一旁不急不慢的吸着汤包,看着她被烫的抓耳挠腮的样子笑成一团。两人闹成一团引起身边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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