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儿这下彻底没辙了。
她原是个路痴,没人引路,万万走不出去,没奈何,遇到这样一位主子也该她倒霉。
当初瓜儿她爹欠了人家赌债,意欲将女儿卖去青楼做杂役,正与老鸨讨价还价,刚巧萧蓠路过甩出两锭银子,甚慷慨,甚爽气。
于是瓜儿归了萧蓠。
瓜儿本以为跟着这尊镀金的菩萨也能沾些光了,谁晓得这位人前看来温顺端庄的千金贵女是只笑面虎,什么慷慨大气,不过是要拿她充当苦力跟班。
眼下她只好认栽,俯低身子,寻思怎样才能驮得省力些。
萧蓠脚程很快,瓜儿驮着累赘,自然落在了后头,深山中本就林木参天,遮云蔽日,傍晚气氛更阴森森的,让人瘆得慌。
行走中,萧蓠倏然住了脚,秀眉一拧,二话不说拽着瓜儿躲到了就近处的草丛里,那儿蔓草丛生,有半人高,足以把两人掩住。
瓜儿惊疑地看着她,萧蓠神秘地将手指竖于唇上,轻“嘘”了一声。
片刻,两名身穿墨色斗篷的男人幽灵一般走来,这二人本身倒还寻常,他们手中抬的一物才叫人悚然一惊。
一口亮锃锃的红漆寿材,大小足足可以容纳两人,即使两个斗篷男人人高马大,抬着它仍显得吃力。
瓜儿吊着心肠,直等到斗篷男人走远了,才哆哆嗦嗦问起:“小,小姐,他们是什么人?”
萧蓠摇摇头,目光渐渐幽沉。
不是她毫无头绪,只恐怕说出来吓坏瓜儿,传闻中横行青州的叛军装束正是清一色的玄黑斗篷。
斗篷人往山谷方向走,不像是她们招惹的。
萧蓠犯疑,瞟了瞟瓜儿背上的无名男子。
他是何方神圣?能惹叛军惦记的,必然是一方人物。
很快萧蓠释怀了,管他过去是谁,她只知不久的将来他会是她的摇钱树。
主仆两个辗转回程,几日后,一辆马车停在了萧府后门,车帘掀开露出两张人脸,正是瓜儿与萧蓠。
萧蓠下车后径自走到门前,轻轻叩响铜扣。
门徐徐开启一半,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四方脸来,正是后头的门房赵伯。
“大小姐回来了,怎么这回早了许多日。”赵伯甫一见萧蓠,忙拱手迎她进门,态度十分谦卑,直等看到瓜儿背的麻袋,特特多瞅了两眼,赵伯料想麻袋里装的多半是萧蓠从外头搜罗来新奇玩意,他见怪不怪也没多声张。
萧蓠和悦地说:“中途有些变故,不着紧。”
赵伯在国公府当差多年,他的沉默让萧蓠十分满意,她扫视了下四周,问道:“咱们府上近来可安稳?崔姨娘那头……”
赵伯会意,低声说:“二夫人打从小姐出门以后,闲话颇多,这几日统共去了宜兰院两趟,都被锦瑟拦下了。”
姨娘本指的士族大家中的妾氏,独这崔姨娘是个特例,她出身崔氏望族,虽只是庶出的女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而萧蓠的母亲夕晴却很神秘,身世至今萧府上下无人得知。
燕国时下盛行一枝二鸟,即一夫可以娶二妻,崔氏是小妻,虽不是正室大夫人,也不是随意可发落的妾室。
当然在萧蓠这儿,唯有自己的母亲才是这萧家唯一的主母。
忖到这儿,赵伯立刻意识到什么,忙赔不是:“奴才说错话了,大小姐勿怪。”
“赵伯你是如实禀报,我又怎会责怪你,况且口中所说,未必是心中所想,否则又怎么会有口是心非一说?赵伯是老人了,这个道理你该懂得吧?”
萧蓠生的秀美绝伦,身材虽高挑但纤细,颇得弱柳扶风之态,赵伯本就不算魁梧,加上年老身子佝偻,反被萧蓠高过半个头去。
萧蓠居高临下审视着他,赵伯忙跪下磕头道:“奴才绝无二心。”
萧蓠点点头,道:“赵伯,临行前听闻你的孙媳妇儿即将临盆,这会怕是已然生了吧,萧府的门规一月才准假一日,我特准你告假三日,回去与家人团聚团聚。”
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她必须让奴才们晓得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目送赵伯千恩万谢地去了,萧蓠也不耽搁,连带瓜儿向宜兰院行去。
因萧蓠喜欢清净,宜兰院临近后门,顾名思义院内多种植兰草,圆润的白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两旁几株秋兰娉娉婷婷,不娇不艳。
萧蓠方一回来,先去西屋探望卧床不起的母亲,呆了好一会,才起身去往东屋。
大丫鬟锦瑟早已在屋外迎候。
萧蓠吩咐锦瑟去打盆水来,自己与瓜儿把麻袋解开,她们带回的那名男子被放倒在药室的地上。
不多时水已打来,萧蓠嘱托锦瑟去外头看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来。
锦瑟一惯乖顺,不比瓜儿散漫慵懒,萧蓠很是放心,又瞟了眼正在一旁打盹的瓜儿,无奈招手,“瓜儿过来。”
“小姐。”瓜儿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苦着个脸说:“你又叫我做什么?”
萧蓠微笑,“你将他身上清理干净,这样脏兮兮的放上去,岂不糟蹋了我这儿的床榻。”
慕容倾心里五味杂陈,一路颠簸加之身上又痒又脏,他素来喜欢洁净,本已熬得辛苦,没成想这会儿还成了讨人嫌的。
“小姐,你饶了我吧,男女那个什么不亲,我,我将来还要嫁人的。”瓜儿一听萧蓠传唤,便知准没好事。
萧蓠晓得与她说不通,让瓜儿出去换了锦瑟来,谁知锦瑟前脚刚进门,后脚只见瓜儿喘着粗气跑回来,“不好,崔姨娘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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