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景玦笑笑,眉眼间仍依稀有几分沙场磨砺的疲态,“娆姐儿马上就及笄了,想让你帮忙物色一下合适的人选。”
景娆,景姝对这个妹妹依稀有几分印象,景太傅老来得女的嫡出,虽养得娇纵了些,人却不坏。但她初来乍到,对这京城的王公贵族全然不甚熟稔,名字都没叫全,怎敢贸然为人说媒。
“娆姐儿自己心里可有人了?”
景玦眉眼中的愁意更重几分:“有了。”
“有了是好事儿啊。”景姝笑眼弯弯,拿起茶盏一抿,“咱们家娆姐儿的眼光,差不了。”
“是不差。”景玦长叹一口气,将手中的紫檀佛珠盘得啪啪响,“她看上了严参领。”
……
三日前。
帝都最大的庙宇,慈音寺,修在京郊的万宝山顶。每日天不亮,都有无数信徒沿着盘山石路上攀,希望用自己的诚心求到得己所愿。
景娆是约了几个闺中好友去求姻缘的。她是景家幺女,又马上及笄,便对这将临的婚事极为看重。
坐在滑竿上悠悠地颤,景娆扑着团扇,便听到身边许尚书家的大姑娘道:“娆姐儿,景太傅可开始为你物色郎君了?”
“是物色了,”一说起这个,景娆就头痛,“成天给我看画像,我一个都记不住。”
另一侧杨将军家的三姑娘噗嗤一声笑了:“记什么,你家大姐儿嫁得这样精彩,娆姐儿肯定差不到哪去的!”
她们说的大姐,便是当今的摄政王妃景姝。
放眼帝都,没有哪个未出阁贵女是不羡慕景姝的,三年前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那是何等的尊荣。
织金宫装百鸟朝凤,蛾儿雪柳黄金缕。锣鼓喧闹,马蹄声碎,千里迢迢赴帝都。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鱼龙舞,天家迎新妇。
又有吏礼二部官员奉旨鸣锣开道,长街之上万民来朝,跪迎山呼。
景娆想起当年的盛况,又想起这几年省亲时姝姐儿日渐憔悴的光景,便也就恹恹地:“大姐儿命好,我比不上。”
说话间,几架滑竿便到了小山门。为表心诚,过了小山门都是要步行的,于是景娆几人便从此处开始往上攀。
万幸大雄宝殿离小山门也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景娆便看到了那明黄色的飞檐。待再近几分,方看见那大雄宝殿的楠木门紧闭着,香客都是从两侧的文殊殿和普贤殿进出。
这是有大人物在里头,几个贵女对视一眼,便乖觉地往偏殿走去。这时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领头的穿碧玺蹀躞纹通背,一张出挑的面皮,腕上缠着开过光的小叶紫檀佛珠。
景娆认出他来了,是魏国公的幺子张珏,比她大四岁,因为是老来得子,很得魏国公宠爱。他的面皮委实出挑,先前她在宫宴上曾与张珏惊鸿一面,便对他念念不忘,。
可惜后来景太傅派人一查,是个纨绔,便也就没了下文。
张珏也认出景娆了,于是一把推开身边的长随,兴冲冲跑了上来:“娆姐儿,来进香?”
景家拢共两女,那都是名动京华的贵女,且不说沉鱼闭月两张面皮,单说京中传言,景家的两女命格带凤,那是顶旺夫的命。
长女景姝便高嫁摄政王,似乎从侧面坐实了这一传言。
既然长女已经攀附不上,景娆变成了贵公子追求的中心,似乎娶了景家的女儿,便能做摄政王。
张珏也是这个想法。况且与景姝比起来,景娆更加生动明艳几分,自有一种小女儿的风流态度。
景娆不冷不热看他一眼,扯出一个笑:“珏哥儿,甚巧。”
张珏便要去执景姝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尴尬地笑笑,又冲闻声赶过来的几位贵女行礼:“几位,甚巧。”
杨家的三姑娘是知道他不学无术的恶名的,于是冷淡把头一点便要牵着景娆走。
张珏却不想就这样匆匆结束谈话。他知道景娆马上就要及笄考虑婚事了,若是能趁这个机会将好感卖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他大胆侧身一拦:“娆姐儿,不知是否方便单独聊几句?”
“不太方便。”景娆淡淡地回绝,“我今日是来上香的。”
张珏却不肯罢休:“就两句。”
“张公子!”景娆把声调提高了,就要绕过他往里走,哪知张珏一把抓住她的袖角,“娆姐儿,别这样。”
景娆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她挣扎两下,却没甩掉他的手,干脆用另一只手直接给了张珏一记耳光:“张公子!你放肆了!”
侧脸火辣辣地痛,张珏几乎是被打蒙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底立刻生起一层阴翳:“小娘子,你敢打爷?”
他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别说耳光,就连重话都没听过几句。这景家幺女上来就如此放肆,他当即不悦了。骨子里的娇纵劲儿上来,别说是景娆,就算是景姝,他也照骂不误。
于是他一把钳住景娆小巧的下颌:“你再打一个?”
这时,一旁的贵女已经看出事态不对,纷纷冲上来要扳开他的手臂:“救命啊!劫色了!”
可是女孩子的力气哪赶得上男子,张珏的长随也纷纷上来拉扯这些贵女,一时间,场面便乱了起来。
周遭进香的香客虽然看到了眼下光景,但他们也看清了这些少年女郎穿的衣饰,那是贵子王孙才能用得起的衣料服制。
没人敢得罪京中贵族,于是便没人站出来。
景娆的下巴快要被捏碎了,她疼得喊不出话,就在张珏的薄唇要覆上她的嘴时,大雄宝殿上“咚”地一响,便听见一把威仪的嗓子:“是谁在外头喧哗?”
场面一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往上看,大雄宝殿门口站着一个人,白曳撒佛头妆花过肩改机,腰间挂刀。
是泼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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