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敖病倒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宫,于是便有无数名贵药材流水似的往府里送。景姝一直守在书房未出去,只是隔段时间扫一眼新送来的礼单。

这样熬到后半夜,她也渐渐支撑不住,唤人在隔间支了个罗汉榻,匆匆凑合了一夜。

次日天不亮,景姝就被外头凄切的哭声惊醒了:“……臣妾要见王爷!”

她下意识蹙眉。紧接着,就听见一个男人压着声音道:“王爷身子不爽利,请姑娘自重。”

景姝反应了片刻,才意识到男人口中的“姑娘”,便是柳嫣然。

她已经从侧妃降到了通房,甚至担不起一声“娘娘”。

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思虑的,几乎是跌入尘泥,却还日日不安分。景姝叹了一口气,起身唤来叶娘:“随我去外头看看。”

叶娘取来薄氅为她披上,一直候在外间的宦官为她把门推开,便看见柳嫣然我见犹怜地跪在阶下,眼角潋滟着绯红。

她的面前的长阶上,站着一个身形颇高的男人,下颌线条利落干净,凉薄细长的单眼皮,眼下一颗恰到好处的痣。他穿着檀色织金仙鹤过肩改机直裰,紫金冠子把墨发束了,腰间挂一把错银长刀。

他按着刀,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前,眉眼全然是冷下来的。

骁骑参领,严砾。

景姝对此人印象不错,前几日他护送云敖和自己回京,行事稳妥,极是滴水不漏。后来回到府中,他的大名也被频频提及,旁人皆以先生呼之。

说是参领,但严砾身子骨不甚硬朗,向来在摄政王麾下扮演的是智囊角色。这也足以说明此人来头不小,一介文士能爬上二品武将的高位,铁血手腕自然是少不了。

听到身后的声音,严砾回过头,深深见礼:“参见王妃。”

柳嫣然瞬间低下了头,寒意在极美的眼中一闪而过。

“严先生辛苦。”景姝含着笑回礼。

又凉薄地一瞥柳嫣然:“柳姑娘起得挺早。”

“臣妾见过娘娘。”柳嫣然俯下身伏拜,墨发垂散在身侧,“臣妾听闻王爷身子不爽利,前来视疾……”

景姝唔了一唔:“王爷还睡着,请回吧。”

她现在看到柳嫣然便觉得烦心。虽然先前柳嫣然步步紧逼,甚至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景姝却也不是怨恨,只是觉得她恼人又甩不掉,碍眼。

“娘娘……”似是料到景姝会如此回绝,柳嫣然立刻抬头乞求,泪水在眼窝里闪烁,“臣妾不抢娘娘的福泽,只是先前臣妾到底是承过王爷的恩宠……”

景姝没看她,而是把目光移到了远处掠过的飞燕。

“通房就没必要自称臣妾了。”

她开口淡淡道。

不待柳嫣然辩解,景姝接着道,“没有王爷亲允,姑娘这个品级,怕是进不去王爷的书房。”

言下之意,便是要逐客了。

严砾手下的人何等通透,听王妃如此言,立刻执起刀。柳嫣然看看那寒光闪闪的刀锋,又看看长阶上披着薄氅尊荣无匹的景姝,陪在摄政王书房中的人,原本应是自己。

柳嫣然站起身,却没动。她姣好的面容扭曲几分,忽而开口道:“你以为,王爷容不下我,就容得下你?

“景家做的那些龌龊事,王爷可都记得呢!”

没想到,景姝依旧是一副古井无波的光景:“容不容得下,姑娘说了不算。”

甚至不屑再看柳嫣然的反应,景姝拂袖转身:“送客。”

……

她进殿时,云敖已经被人扶起来了,不着力地倚在靠枕上,一件云鹤牡丹织金大氅,松松搭在肩上,带出几分生气儿。

见她进来,云敖漫漫道:“拌嘴呢?”

“是。”景姝大大方方应下,又端顺地行礼,“扰到王爷了。”

“早就醒了。”云敖抬手虚扶,“赐座。”

景姝敛了裙摆谢恩。她不知该同云敖说什么,景家的旧事是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的鸿沟,此事不了,她总是觉得有愧于云敖。

沉默了一炷香的时间,景姝终是坐不住,正欲起身告退,云敖忽而道:“先别走,留下用早膳。”

于是她又乖乖坐了回去。云敖看着仍是恹恹的,支离其神,萧悴其形,薄唇血色极淡:“过几日本王还要去两江道,走之前定将柳氏解决了。”

闻言,景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云敖阖着眸,神情仍是淡淡的,仿佛只是告诉景姝他要出门上朝。

她却是不放心。一是他如今此般光景,去两江道查案定是极凶险;二是她记得原著里柳嫣然很是受宠,可这些日看下来,却不是这样。

“……昨夜太医说,王爷如今的情况须得静养。”最后,她还是先说了自己最担心的,“两江道阴冷多雨,怕是于身体恢复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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