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些官兵也是走个过场,洋洋洒洒把阿水说的悉数记在册上,便扬了扬手,扯开嗓子喊道:“下一个!”

……

虽然不如帝都繁华,伏元城却也是附近数一数二热闹的城邦,长街两旁都是叫卖的生意人,有吃的,用的,玩的,一派欣欣向荣的光景。

阿水牵着马,又颇为霸道地执起景姝的手。景姝也不挣开,红着脸望他,便听见阿水回答得极为冠冕堂皇:“人多,免得你被挤丢了。”

这是胡诌,路上虽是人来人往,却也不至于摩肩接踵。景姝却没拆穿,还往他身边靠了靠,单是嘴上埋怨:“油嘴滑舌……”

他诚然是与先前的痴儿截然不同了,但骨子里那股粘人劲儿却仍讨喜得很。

说到底,狼崽儿长开了,也是只长身量,性子还是不变的。

又走了没一会儿,便看见一家客栈。这次客房倒是没有满员,景姝却担心阿水,就又开了一个套间。

接过钥匙,她不轻不重扫了他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这次便宜你了。”

阿水笑嘻嘻地跟上去,拉着她的衣袖,亦步亦趋地,“姝儿最好了。”

景姝也不回头,只是悄悄反手握住他的手,又猫儿似的挠挠掌心:“一会儿看看你的伤,歇息片刻咱们便去抓药……”

到了客房,推开门,极宽敞的一间,正中置罗汉榻和大案,蓬莱炉摆在小几上,旁边放着一盘瓜果。越往北越冷,连带着阳光都是清寒的白色,往地上一铺,便有几分出尘的意思。

景姝又将行李放在一旁,把阿水拉到罗汉榻上坐,叹了口气:“把袖子挽起来。”

阿水乖乖照办,露出昨夜景姝撕了裙摆充作的绷带。他还想接着拆,哪知一抬眼见景姝全然是心疼的神态,便停住了:“要不……我自己去看大夫?”

“自己去怎么行,”景姝盯着他的伤,想翻看却又不忍心下手,“万一那帮人在路上拦下你可怎么办……”

“……他们,”阿水这时候回想起那行刺客,也觉得后怕,却是担心景姝,“要不还是分开住吧,横竖是冲我来的。”

闻言,景姝猛地抬起头:“那怎么行!”哑了哑,她又低下头,用手指绞着阿水的玉带,“好不容易把你捡来了,总不能说丢就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不说话了。气氛忽而暧昧起来,她感觉到阿水偷偷朝自己蹭过来,便垂下眼去看,哪知正跌入他眼中一碧万顷的海。

只是一眼,便觉得心猿意马。

“那姝儿答应我,”阿水像是乞食的狼崽儿,探身凑到景姝面前,一双水雾漾漾的眸望着她,眼中满是认真,“我与姝儿,永不离分。”

这时真心话,不是孺慕、不是依赖,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喜欢到想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她的一颦一笑,总是极美的,他想要留住,永远留住。

景姝听着,却抿嘴不说话,螓首低垂,又避开他的注视,便总有一种退缩和试探的情态。阿水盯着她,舍不得移开视线,然后慢慢抬起手,将她的脸捧住了。

景姝周身一颤,却也不挣扎,只是顺从地抬起头,楚楚一望他的眼:“哪日你想起了前尘往事,又怎么讲?”

“那都是前尘。而你是我的现在与将来。”阿水回答得毫不犹豫,他又把人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把,几乎是鼻梁碰着鼻梁,“相信我,好不好?”

草药的清香阵阵扑面,在这比龙涎还令人荡漾的气息中,景姝唐突了勇敢了放肆了,她把头轻轻一点,算是默许。

“拉钩,”阿水却像个孩子似的,执起景姝的手,看着她轮廓极美的侧脸,“说话算数。”

冰凉的小手勾上他的指,轻轻一拉就要离开。阿水却不依不饶,用力一带,那柔荑似的手儿便落入他的掌心。他用薄唇虔诚地印下一吻,方顽皮地抬头,用那双闪着星子的眼望向景姝:“这样才算数。”

在这曛曛漾漾的气氛中,景姝也渐渐放松下来。她用手指勾勒着阿水衣襟上的云纹,如寻常夫妻似的同他商量道:“我合计着……我们便在这安定下来,盘个铺子,做些脂粉生意,好不好?”

“好啊,那过两日咱们便去周遭看看……”阿水抚着她的手儿,宝贝似的,目光也在上面流连,忽而看见昨天采药的划伤还未消退,两三道暗红色的血痕。他心疼,也再不敢贪恋景姝难得的娇软:“先不说这个,姝儿,去医馆看看吗?”

“我都忘了!” 听阿水这样问,景姝急忙起身,匆匆为阿水将衣襟理平,又为他将稍有凌乱的墨发重新束了,“ 你的伤!咱们赶紧去医馆!”

……

“先生这是雀啄脉。”

老大夫端坐在案后,将话只说一半。所谓雀啄,脉象急数,节律不调,这是危重病时才出现的脉象。而眼前的这位小公子,虽然面色苍白了些,发着低烧,却也不是垂垂将死之态。

况且他见,一道同来的姑娘与公子关系极好,似是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此话更不能突兀道出。

因而老大夫便隐忍不宣,留下方寸沉默。

没想到的是,那姑娘竟毫不在意地点头应下了:“是,看了许多郎中,都说是雀啄脉。”她与夫君对视一眼,有几分担忧,又问道:“请问先生,此脉可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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