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见外面天气委实阴沉,景姝才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准备去里屋收拾行头。
起身才发现,阿水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脸朝里歪着,手里抓着她的玉佩。
哭笑不得,又怕惊动阿水,景姝便将佩摘下来留在他手中,又拿来风氅盖在身上。
方直起身,景姝的余光便扫到窗外影影绰绰,似是有人一闪而过。
心中泛起不好的预感,景姝俯下身低声唤阿水:“阿水,醒醒,外头有人。”
与此同时,里屋传来窗棂碎裂的声音,凌厉一阵风来,闪着寒光的飞刀直取景姝面门。景姝下意识躲闪,旋即眼前一黑,白玉似的两指挡在自己面前,中间夹着那面夺人性命的铁片。
将景姝挡在身后,阿水随手抄起小几上的匕首,冷冷地望着前头。景姝心跳得飞快,抿紧了唇忧心着阿水,死死抓着他的衣裳。
感觉到她的担忧,阿水微微侧头,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别怕。”
这时,一把低哑的嗓子从黑暗里传来:
“可算是找到您了。”
脚步声响起。
不甚明亮的天光当先照在那把雪亮的长刀上;然后是一身墨色的短打扮,牛皮罩甲,胸前交叠两把错金小刀;最后是一张青面獠牙的兽吻面具,覆住来人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瞳孔吊着、目线下垂的眼。
阿水不说话,只是把刀握紧了些。
“二月初三,您从斩天涯落下去,可叫宫里那位担心得紧。”男人提着刀,手随意地搭在腰间,轻言慢语地,全然像是在与人闲谈,“担心什么呢——”
语气陡然阴狠,男人同时举刀,长刀直劈而下,带起凌厉的劲风:“——自然是担心您没死!”
不过是一个交睫的功夫,阿水抬手,匕首挽着花划过长刀,便是四两拨千斤地卸去杀意。
短兵相接,电光石火,雪羽纷飞。
景姝只听见一声闷响,男人竟是被阿水震得后退连连后退。“好啊,”他毫不在意地把虎口震出的血甩掉,竟还笑得出来,“早就听闻您武功超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水望着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景姝冰凉的小手:“让你的人都出来吧。”
话音未落,碎木之声次第响起,数十个黑衣劲装的刺客破窗而入,执长刀,站在男人身后。
景姝退后一步,先是惊讶,而后只觉得心悸,如此阵势,她和阿水怎能招架得住!
她强压住心里的慌乱,踮起脚攀在阿水的肩头,阿水顺从地低下头,听见她在自己耳畔叮嘱道:“别逞强。”
阿水点点头,反手握住景姝的手。她的手汗湿了,但他反而捏得更紧:“抓好。”
倏而暴起,阿水径直将那把匕首向为首的男人掷去。混乱之中,他回身弯腰,抱起景姝飞身而出。
与此同时,闷雷在远处炸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风在耳边呼啸,传来那男人破碎的怒吼:“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景姝下意识攀紧了阿水的颈子,雨水砸在自己的后背上,春寒直往骨缝里渗。
越是刺骨,她反而越清醒,阿水到底是什么来历,才会招惹上“宫里的”的大人物?
不知过来多久,喧嚣的风声忽然停了,景姝在阿水怀中探出头,四周一片昏暗,只能看出是逼仄的小屋。深深吸气,便能闻到草料的荤腥。
“马厩?”景姝望向阿水,他点点头:“骑马……出城。”
来不及思虑,便听见刀兵碰撞之声远远传来。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她从阿水怀里跳下来,解开一匹还未卸鞍的马,又拔下一把金钗插在拴马绳上:“就这匹了!”
阿水点点头,立刻飞身上马,又一把将景姝拉进自己怀中。已经有长刀的寒光在门口闪烁,这时来不及思虑男女之防,景姝一夹马腹,马嘶长鸣,向着北边的定安门绝尘而去。
雨幕之中长街熙熙攘攘,皆是赶回家避雨的行人,他们骑马在人群中逆行,渐渐将那群刺客甩得无影无踪。
很快,两人便到了定安门。京畿门户在他们面前洞开,阿水扬鞭跃马,出城而去。
便将京城烟云悉数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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