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姝心下一惊,难道是自己假死逃家的事端败露,摄政王要把她缉拿回家?来不及思虑,她拉着阿水躲进就近的一家茶楼,尚未坐定,便听见铁蹄声声压阵而来。
往外一看,长街上已像海事般涌入疾驰的骑兵,约莫有二三十人,皆是净白佛头改机箭袖,错银罩甲。领头的白面皮,丹凤眼,泱泱铁骑中只有他不挂甲,干净得像是银枪上的落雪。
看景姝对着窗外出神,上茶的小二道:“看着像摄政王千岁的泼墨军。”
景姝重复道:“泼墨军?”
“姑娘不知道呀,”小二见景姝一副不解的神色,环视四周皆在酬酢,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千岁爷手下三支劲旅,泼墨,神机,神枢,这都是当年同千岁爷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修罗。方才楼下跑马过的便是泼墨军,传言只有不得了的事情,才能惊动他们。”
小二顿了顿,讳莫如深:“上次见到泼墨出动,还是三年前宁王逼宫时。”
显然周遭的茶客也是如此思虑。不少人面有惶惶之色,随着马蹄声远,大堂中也泛起议论,翻来覆去不过,这庙堂怕是要变天。
景姝自认为,自己尚不至于同那扰乱朝纲的宁王一般重要,便也稍安心几分。
又转念一想,虽然摄政王不把自己当回事,但柳嫣然既然放出了正妃暴毙的消息,必然不会容许她再出现在世人面前,说不定现在寻她灭口的死士就已经在路上。
无论如何,这帝都怕是再待不下去。
旁边的阿水已经开始有些倦了,见景姝一直出神,便可怜巴巴地靠在她的肩头上:“姝儿,困。”
“……啊,”景姝这才回过神,忙温声道,“我们现在回去,好不好?”
阿水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长街上已经恢复惯常的热闹,除了烟尘尚未散去,方才的银甲骑兵仿佛不过是一场幻觉。
抱着方才在茶楼包好的点心,阿水颇有几分欢欣地同景姝往回走。
他总是很好哄,一包蜜渍红果,几块点心,景姝再摸摸,便没有什么忧心的事。
“阿水,”景姝拉拉阿水的袖角,他立刻垂下眼,在喧闹中俯下身,一副乖乖的神态。
“过两日,我们便离开帝都,行吗?”
景姝是有几分顾虑的,阿水看着像是帝都生长起来的贵子,若是离开此处,恐怕日后再寻到亲人的可能便小之更小。
“好呀,”不曾想,阿水答应得极是爽快,“姝儿去哪,我就去哪。”
“傻瓜,”景姝心里一热,不自觉又与他走近了几分,“这样容易被人拐跑。”
走近了方能嗅到他身上一阵淡淡的药香。
阿水毫不在意地笑了:“阿水只和姝儿跑。”
心里暖融融的,像是揣着小火炉。喧嚣的长街,两人静静地踱,时间几乎在这一刻凝滞。
如此慢慢悠悠回到客栈时,天已经转阴,看着像是要落雨。景姝担心临走时忘记关窗,忙牵着阿水跑上二楼。
推开正房的门,风吹珠帘响,出门前为阿水挑的冠玉配饰摆了一桌,旁边挂着景姝换下来的常服。
不过是十来日的停栖,这里竟还有了几分家的意思。景姝一时有几分不舍,可是想起今日上午小巷中的光景,却又坚定了搬离的心思。
又回头,阿水站在她身后,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是不是难受?”景姝带上门,忧心忡忡地踮脚试了试阿水的额头。果然又有些热了,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方几上,又把人往里间推,“进去歇会儿,窗子关好。”
阿水摇摇头,凑到到景姝身边开始帮她收拾衣物。景姝知道他粘人,却又忧心着他的伤,便找出一册话本子给他:“你的伤口才包好,去那边歇歇,听话。”
望着那册话本子,阿水似乎不知所措了,手往前探了探,又审慎地退回去。景姝不知道他在迟疑什么,叹了一口气,干脆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把他按到旁边的小榻上坐下:“怎么了?”
“帮帮姝儿。”阿水小声道,“姝儿累了。”
他抬起眼,那颤抖的、试探的目光让景殊姝心软。“我不累。”她忍不住去揉阿水头顶柔软的发旋儿,“倒是你,风寒才好。”
阿水颇为受用地蹭蹭她的手心,神情舒展开像猫儿似的:“姝儿,头痛。”
“那你躺下,”景姝拍拍自己的腿,“我给揉揉。”
解开云纹的发带,墨发垂散如瀑。阿水乖乖地伏卧在景姝膝头,闭着眼任由她削葱根似的纤指按过每一处经络。
她细细地按着,垂眼端详他的脸。阿水正微微侧着头,纤长的睫羽覆在一双美目之上,高挺的眉骨在他眼上洒落浓重的阴影。吹进来的潮气让他的发尾微卷,几缕碎发散在耳畔,遮住他弧度利落的下颚。
优越的清冷骨相,但也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