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宁平时不是过分注重打扮的人,从小就被扔在乡下庄子的她也没什么打扮的机会,以前每个月薛府会给她送固定的月例过来,那些钱她要维持平日的支出,要用以买书,还要帮贴庄子里的穷苦老人,如此算下来,实在没有旁的剩余了。
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到底是十五岁的窈窕少女,哪里会不爱罗裙华裳珠钗胭脂呢?
只是,她不想向薛忠提出额外的要求,免得李氏又来挑她的毛病。
况且,庄子里的人皆是朴素打扮,她也不想让自己显得特殊。
后来,及笄宴的时候,薛忠让人给她做了一套新衣裳,她喜欢那件新衣裳,却也害怕那件新衣裳——因为她知道,薛忠和李氏是准备将她嫁出去了。
好在峰回路转,陆太爷派人来寻她了。
回铎都前,她想到可能要见到陆谨沉了,于是将自己身上的所有积蓄全部拿出来,亲自去挑了一件衣服。
全家回到铎都后,薛家为了家门体面,便不惜重金给她置办了各种随嫁之物,自然也包括满满一大箱的绫罗绸缎。
不过,在她心里,这些却都不及她自己买的那一件。
而陆谨沉今天给她挑的,正是她为了见他而买来的那件水青色云缎裙。
此时,见陆谨沉直直地盯着自己,她便有些羞怯与忐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微微抬头问道:“我是哪里穿得不对么?”
她平时穿的都是自己带来的那箱薛府购置的衣服,与她自己买的这件云缎裙的风格迥然不同,陆谨沉此时的沉默不语令她担心自己穿错了衣裳。
陆谨沉却只是挪开了眼,咳了一声:“没有。”
他知道薛镜宁生得貌美,他也习惯了她的美貌,可是她好像只要随随便便换种不同风格的打扮,就能展现出另一种美来。
此刻穿着水青色云缎裙的她纤细又窈窕的身形毕现,显得尤为单纯柔弱,叫人不禁心生怜惜,莫名涌出一股保护欲。
想把她藏起来,不要将她带去人多眼杂的中秋宴。
陆谨沉回过神,蹙着眉将方才的荒唐想法赶出脑海,沉声道:“走吧。”
薛镜宁绞着衣角红着脸蛋还想问他一句自己这样的打扮是否好看,却见陆谨沉已经准备走了,连忙“哦”了一声追上前去。
陆谨沉放慢了步子,与她一道走去侯府前院,坐上去皇宫的马车。
路上,薛镜宁不怎么说话,与她平时不一样。
陆谨沉想到什么,不由得问:“怕?”
他觉得大抵是这个缘故了,渐渐浮起了笑意:“今天爹娘身体不适告了假,谨扇那丫头也不喜欢宫里的宴会,因此侯府只有我们两个去。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没什么好怕的。便是不熟宫里的规矩,横竖有我在,没人会追究你。”
薛镜宁一讶,笑道:“我没有害怕,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她从小就是按照大家闺秀的要求被培养的,小小年纪便已熟习了各种规矩。虽然中间断了多年,但是来铎都后,父亲又给她请了教习嬷嬷,有小时候的底子在,她很快就全部拾了回来。
所以,她倒不是怕自己不会宫里的规矩,在别人面前丢了颜面。
只是,十年没进宫,自然是有些紧张的。
而且,还有另一个缘故——
皇宫,正是她与陆谨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不过,陆谨沉说过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她后来也渐渐想通了,他若是某一天能自己想起来当然是最好的,他若是一直想不起来,她主动去说过往也没意思,不如过好当下的日子。
况且,对她而言如同一束光照入黑暗的相遇,对他而言也许真的只是小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妹妹吧。
想到这里,薛镜宁又垂下了眸子。
陆谨沉见不得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拧眉道:“也不用紧张,一切都有我。”
薛镜宁慢慢抿起了一个笑,就算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他对自己也越来越好了呀。
入了宫门,两人下车换了皇宫的宫辇,一路七拐八绕,终于到了举行中秋宴的御花园。
园内已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
薛镜宁跟在陆谨沉的身侧走进来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众人早就听闻靖安侯府的小侯夫人美貌动人,不过婚嫁之日她蒙着盖头,众人都无缘得见。
今日,一个俏生生的美貌小娘子小鸟依人地跟在陆谨沉身边,众人心里立刻只剩下一个想法——
传闻果真不虚。
一时,不少年轻的公子哥都涌上前来,名为跟陆谨沉打招呼,实则凑近了再端详端详这位美貌的小娘子。
陆谨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这些公子哥大多为纨绔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不是青楼猎艳便是斗鸡遛.鸟,没了家世便什么也不是。
他虽也与他们家世相近,但是陆家家风严谨,他也从来不对自己有所懈怠,因此瞧不上这些脑内空空的草包,与他们无甚来往。
此刻,见他们暗暗打量的目光都落在薛镜宁身上,眸子骤眯,手也扣住了薛镜宁的腰:“借过。”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摄,一时脚下退开了半步。
陆谨沉便带着薛镜宁走出了这群人的包围,向靖安侯府的坐席走去。
薛镜宁咬着唇,脸颊热热地烧起来,心也跳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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