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至南越,其间一千八百多公里,途经兖州、徐州、扬州,若行陆路,翻山越岭,无三个月脚程不可到。为按时赶上赛事,天启帝令魏镜一行人至徐州后转水路下扬州,过扬州至南越,可大大缩减脚程。

魏镜此行,除了参赛的十位武士,还有三十名兵士,十个负责搬运货物的仆役。为赶脚程,除仆役外每人配备一匹良马,一行人声势浩大,颇为瞩目,天启帝这次为了嫁女,可谓下了血本。

闻昭同行第一日,兴致勃勃,车上驿馆手脚不停,嘴不停,活像一只撒欢儿的猴儿,魏镜不堪其扰,偷偷在耳中塞了棉花,安稳度过下半日。闻昭同行第二日,兴致不减,话却少了点,一个人玩了半天,吃过午饭,便倚着魏镜呼呼大睡,魏镜有些庆幸昨夜她的兴奋过度。同行第三日,一行人进入兖州地界,闻昭安安静静,撑着脑瓜手抵着窗,看着窗外兴致缺缺。魏镜只当她是三分钟热度的个性,没太在意,孜孜研究手中的地形图,核算行程。车内一时沉默,小半个时辰后,魏镜处理完图纸,抬头对上闻昭幽怨的目光,一怔,放下手中物什,问她

“怎么了?”

闻昭扁嘴,不答话,眼中载满委屈。意识到什么,魏镜绕过桌案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前两日不还挺高兴的么,今天怎么突然——”

“魏镜!”

“嗯?”

“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

魏镜莫名,淡笑

“昭儿何出此——?”

却在闻昭拿出那两团棉花后哑然,失策失策,竟然被发现了。

尴尬扯唇,解释

“啊,有时候想要静心整理一些问题,这才——”

“哼,别解释了,我知你早就嫌我烦,嫌我话唠!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让我跟来,你一个人岂不清静自在?”

闻昭眼中不觉积了泪水,咄咄逼人,倒叫魏镜无法,眼皮一跳,心知不哄好这姑奶奶,今日可不得安生。也是个机灵的,当下便搂着她,认错

“娘子息怒,是我做错了。”

闻昭推开他,眼神锐利,双手抱胸

“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魏镜看她那架势,忽生一些错觉,脑中不绝浮现自己此刻跪在地下,托着荆条,等待闻昭处置的画面,心下一寒,下意识看看门窗,见门帘窗帘紧闭着,连丝光都透不入,放下心来。看着闻昭,讨好

“为夫不该冷落娘子,不该嫌弃娘子话多,在耳中塞了棉花。我已然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娘子可愿原谅?”

态度端正,语气诚恳,表情到位,闻昭心里舒坦了些,看到鱼坛旁的图纸,摆了胜利者的微笑,哼,我才是他媳妇!

“嗯,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儿上,且饶过你这回,若有下次,”

闻昭说着,握拳,手一用力,那棉花立时化为灰烬。魏镜眼角一抽,有些悻悻然,这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两天后,还有半日便可到阳郏县,魏镜让车停在郊野,吩咐大伙儿整理行装,稍事休息,吃过午饭再行进。

车内

“三、三、三!”

“漂亮!”

闻昭看着魏镜戏牌上的“一”,摆出胜利的姿势,祁姝小兰对视一眼,拍马屁

“小姐厉害!”

闻昭得意扬唇,对魏镜勾勾手指头,魏镜无奈,将脸凑过去,闻昭圆满画上今天的第一笔。第二局,闻昭意气风发地掀开倒数第二张戏牌,魏镜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数字,手指一动,摸到第一张戏牌,就要揭开,抬眼,对上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叉叉圈圈,仰头睨视他的女人,一滞,忍着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让她赢几回她是不会罢休的。手一转,停在最后一张上,揭开,闻昭欢呼

“你输了!”

祁姝……真难为她家王爷了

小兰……小姐这脸皮,祁姝都望尘莫及

同情地看了眼魏镜

魏镜……

自觉将脸凑过去,闻昭抬笔,对着另一边画了一个圈,而后摸着下巴瞧了会儿,放下笔

“完美!我可真是太有才了!”

人呐,就不能像她们一样有点自知之明么?

闻昭洗过脸,心情贼好。回去的路上遇上一高个黑脸少年,一怔,当在少年面前,堵住他,仔细端详。少年低着头,看着眼底的鞋面,结巴

“麻、麻、麻烦让让、让一下,我、我、我要要过去!”

闻昭迟疑,让开,少年越过她,快速走着。闻昭突然问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少年顿住,慌张

“不不知道,可,可能吧。”

说完小跑着逃开了。魏镜走过来准备带闻昭去吃饭,见她愣在那,问

“怎么了?”

闻昭回神,摇摇头

“没事,认错人了,走吧。”

那包子脸真让人匪夷所思啊……

少年回到队伍里,一兵士手里拿着水袋和馍馍递给他

“回来了,我给你留的,快吃吧。”

少年却看也不看他,径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自己的食袋,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兵士走过去,小心翼翼

“还在生我气呢?”

少年不答他,把脸转向一边,那人有些尴尬

“我真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真的抱歉,我哪里知道你这么脆弱,你要是还疼的话,我让你打回去便是!”

兵士说着,挺了挺胸。少年怒声

“你你有完没完!滚!别别再跟我提那件事了!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这个天杀的,竟敢三番两次非礼他!看他不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兵士摸摸鼻子,放下水袋和馍馍,走远了。少年恼恨地将东西丢向他的背影,往事不堪回首……

三天前,少年拿着那些人的物品,慢吞吞走在队伍最后,进入驿馆,默默卸货安顿车马。回到食寓,却发现那些人连根毛都没给他剩下!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想着伤心落下泪来,一个兵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里端了碗饭,递给他

“呀,你才来,刚刚看你去卸货了,那些人只顾狼吞虎咽,心知他们肯定不会顾及你,便给你留了一碗饭,喏,吃吧。”

少年抬头,接过碗,正要道谢,看见男人的脸一怔,想了想,摇摇头,他现在这幅鬼样子,就算放到亲爹面前,他爹也不一定认得出他!

“谢谢”

少年飞快吃了起来,那兵士双手抱胸靠在一旁,见他如此,轻笑

“你可慢点吃,没人同你抢。”

少年点头,动作不停,兵士无奈

“看你年纪挺小,怎么跟着来做这活儿?那些人可都是老油条,净拣你这种新来的欺负,你以后可要留个心眼。”

想了想,又道

“我叫萧衡,也才刚入职。不过因为家里的关系,他们暂时不敢把我怎么样,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扒完最后一口饭,打了个嗝,站起

“韦,韦书。”

萧衡一怔,韦叔?怎么有这么奇怪的名儿。

见他脸上挂着泪珠,萧衡失笑,反手拍拍他的胸脯

“男子汉大丈夫,多大点事就掉眼泪!”

少年憋红了脸,萧衡那一拍羞的他要吐血,娘的!

“你这个人有没有礼貌!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你怎么能拍我胸口!”

萧衡一怔,未料及他会生气,手停在半空,尴尬

“额,我,我,对不起!”

“你什么你!对不起有用吗?该死!”

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拍人家的!

少年抚着胸口,狠狠瞪了他一眼,愤然离去。第二天出发时,萧衡故意留在后面,等那个黑脸少年出现。片刻只见少年提着大包小包费力往车上挪,再看看那几个空着手坐在车上闲聊的大汉,萧衡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扯下少年手里的包裹,大喝

“你们几个怎么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东西,竟然让这么一个孩子搬,你们倒坐在那里闲聊,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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