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璟哲坐在原地,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苏打水,他已经记不起来这是第几次痛恨自己不能喝酒了。
擦干眼角的泪痕,禹璟哲打开了客厅的灯。突然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眯了眯,好不容易重新适应了光线,第一眼看见的却是许鸣曦留在这里的行李箱。
叹了口气,禹璟哲开始犹豫该什么时候把箱子快递给他。
弯腰捡起地毯上放着的酒瓶,禹璟哲把剩下的酒倒进水池,瓶子扔进了垃圾袋。顺手一起扔掉的还有那束已经枯萎的鲜花。
盯着垃圾袋看了一会儿,禹璟哲把它们扔到了门外。像是许鸣曦送过来的那几件生日礼物,虽然每一件都价值不菲,但禹璟哲一个都不打算用。它们全部被塞进了一个禹璟哲不打算再用的行李箱里,然后这个行李箱被放到了储物间,某一个柜子的最里层。
关上门的时候禹璟哲想,要是记忆也能这么打包就好了。该扔的扔,该锁的锁,说不定他能比现在好过很多。
他承认,虽然他嘴上说着我不怪你,但又确实有报复的心理在里面。他先是给了许鸣曦一个吻,然后又给了他当头棒喝,就像当年他从他那里感受到的一样。他想让许鸣曦也尝尝他当年的滋味,都做完了却又觉得自己可笑。
他根本没那么爱他,他又怎么会像他一样难过。
其实他回国已经有半年了,这次同学聚会联系上他的时候,他犹豫过。也许许鸣曦已经过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已经结婚甚至生子,禹璟哲不知道自己在面对这样的许鸣曦的时候,是不是能真的跟他说句“你好,好久不见”。
他犹豫了很久,甚至是在聚会举办的那天下午才终于决定了赴约。
他来,不是想来见许鸣曦,更不是想要报仇。他来,是因为他觉得不管许鸣曦是否出现,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他都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内心都不会再起一丝波澜。
可是,他还是赌输了。
不管面子上表现得多么波澜不惊,多么滴水不露,但禹璟哲心里清楚他在许鸣曦面前永远无法真的冷漠无情起来。多可笑呢,那个人曾经那样对他,可到头来他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跑向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仍然是伸出手去接他。像是他当年那么决绝地要出国,并且拉黑了许鸣曦所有的联系方式一样,不是他不想让许鸣曦见到他,而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面对许鸣曦,没有办法面对这个人并不喜欢他的事实,甚至没有办法在这一切都发生了之后真的去恨他,所以他走了。
不是看透了一切所以选择远走高飞,而是看透了自己所以选择落荒而逃。
亦如刚才,他跟许鸣曦说那样的话,除了报复更多的是为了放过自己。即便是现在,他看着许鸣曦,想起来的依旧是那个因为他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跑去给他买来西瓜,背着他狂奔了两里路又在医院守了他一整夜没合过眼的少年。他面对着这样的许鸣曦永远恨不起来。许鸣曦之所以能伤他那么深,完全是因为之前对他太好了,他被高高地捧起,所以在跌落的时候才会那么痛。
太痛了,痛得他不敢再碰了。他养了六年也没养好的伤,已经经不起一丁点的刺激了。
那天晚上,禹璟哲再一次看着天空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他说了那么多,也没告诉许鸣曦,他拒绝他的那个晚上,他整整一夜没合眼,眼睁睁地看着天亮,还痴心妄想会不会天亮了才发现这只是梦一场。
天蒙蒙亮的时候,禹璟哲终于有了一丝睡意。在入睡的前一秒他还在想,为什么这次明明是他拒绝了许鸣曦,可心痛难过难以入眠的还是他。
可能人越是难过,越是需要关机重启的时候,越难陷入真正的睡眠。禹璟哲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也才八点。比起关机重启,更像是短暂休眠。他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天花板,觉得头痛欲裂。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禹璟哲把脸埋进软乎乎的棉被里,想要试试再次关机重启。
困意朦胧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禹璟哲隐约听到门铃在响,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想去开门。一没网购二没点外卖,实在想不通谁会在大早上来敲门。
仿佛是知晓了他的心意,门铃只响了一遍就安静了。禹璟哲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地用被子蒙住了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来——该来的总会来的,既然如此不如快点解决,了无牵挂地睡个好觉。
他趿拉着拖鞋满脸不耐烦地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许鸣曦。看到他的样子许鸣曦微微一愣,满脸歉意道:“抱歉啊,我不知道你还在睡觉……”
禹璟哲忍耐地闭了闭眼,想骂许鸣曦说你有病吧早上八点来敲门,却在说话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已经一点了。
按了按额角,禹璟哲把骂人的话咽回肚子里,侧过身指了指放在玄关的行李箱,“在那儿。”
禹璟哲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睡醒,或者说他压根就在梦里,不然他怎么听到他身后的许鸣曦说了句,“我不是来拿那个的。”
不是来拿那个的?那你还能是来干嘛的?你还好意思来干嘛?
禹璟哲满脸疑惑地扭过头,这才看清了:许鸣曦右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左手提着一兜菜。
视线上移,禹璟哲看着许鸣曦的脸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他上一回看到这么憔悴的许鸣曦还是那年酒精过敏的时候。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禹璟哲又盯着许鸣曦的脸看了几秒,许鸣曦的眼睛红得像是熏了一晚上的洋葱。
别人都是喝酒断片,禹璟哲觉得自己是缺觉断片,不然怎么等到再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已经靠坐在了沙发上,对面还坐着许鸣曦?这个许鸣曦跟他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开致歉会,仿佛下一秒就要给他跪下磕头,然后从腰间拿出一把短刀切腹谢罪了。
“你昨天说得对,我承认我之前懦弱无能,贪图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却不敢承担责任,更害怕自己承担不了。我们俩会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说着,许鸣曦非常诚恳地对着禹璟哲低下了头,“对不起,之前让你那么难过,全都怪我。”
禹璟哲看着许鸣曦诚恳的致歉,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需要许鸣曦的道歉,如果许鸣曦真的给他道歉了他可能会好受一些,但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许鸣曦真的给他道歉了,他只会更难过而已。他心里最后的那一丝侥幸,不得不随着许鸣曦的道歉而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原来这个人当年真的没有喜欢过我。
禹璟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何必呢?许鸣曦何必呢?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一把刀子何必要抽出来再捅我一回呢。
许鸣曦哪里懂禹璟哲的心路历程,他道完了自己该道的歉,马上抬起头来语气强硬道:“但是我不承认你说的我不喜欢你,更不承认你说我后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弥补你,或者试图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什么的。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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