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郑州乡下的金春,在憔悴痛苦中,向南方投下最后一瞥,永远闭上了芳年华龄的眼睛。心幽接,魂暗通……

原来,金春在父母的逼迫下,嫁给了比她大十三岁,名叫王思学的男人。因为金春的父母瞧不起兄弟姊妹多,家境贫寒的宋程,被王思学家五间大瓦房吸引住了,一心让女儿过得富裕。

金春从进门的第一天起,就没有好印象。上有老,下有小,丈夫的前妻生下的男孩叫勇新,八岁了,看新妈的目光是那么不友善,透过热闹的气氛,想到亲生妈的恓惶孤单,便把思念转化成哀怨与痛苦。

当天金春与丈夫在车前排并肩而坐,坐在后排的公爹竟偷偷抚摸金春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令她十分讨厌。而丈夫木讷窝囊的脸又让她十分恶心。八岁的男孩勇新从不跟他们一个饭桌吃饭,他爹总是另盛一碗给这孩子。

勇新常低着头,不喜欢同别家孩子玩耍,闲了就写作业。有一天,勇新用小刀边削铅笔边自言自语:“杀死你们,等我长大了,非杀死两个不可!”金春听了吓了一跳,心如坠冰窟中。

勇新在七岁的时候,爷爷撺掇爸爸与妈妈离婚,爸爸没有主张,一切听爷爷的。孩子的娘叫枝,用心酸的目光央求带走孩子,爷爷不肯。临走那天,勇新眼睁睁看着亲生母亲以泪洗面,痛不欲生转身离去,便撕心裂肺地呼叫:“妈妈—你不要丢下我,妈妈—你不要走。你带上我吧!”

孩子嘶哑的呼唤折磨着娘,枝哭得泪人似地跪下来,再次乞求带走孩子。可看到的依然是心如铁石的嘴脸和后背。勇新从人群杂乱的身影中,看到妈妈伤心欲绝踉跄离去的背影,哭得泣不成声。

枝的父母双亡,只好投奔在济南的哥。哥听说后伤心同情,得空就为妹妹奔走找工作。不幸的是,有一次亟亟穿越马路,被车撞倒,抢救无效死亡。枝旧伤没愈又添新痛,蓬头垢面回到老家,再也没出门。孩子声嘶气咽的哭声,嗷嗷无告的一幕老出现在眼前。哥哥罹难的锥心痛骨,摧志夺神。思念哀伤过度,人日渐憔悴,气衰体弱,食不甘味,去医院一检查,身患胰腺癌。

金春商量丈夫不要与公公婆婆住在同一屋檐下,搬出去住吧,可丈夫总不以为然,常为这件事吵架。经过痛苦的挣扎,一年后,金春终于离婚了,搬回父母的家中,也受尽了白眼,不得已在外面租了一处小屋居住。

白天,除了劳动几乎没有闲时,行走线路是家与责任田。晚上一黑天,就将门插死,看一会电视便睡下,生活平淡无奇。

这年秋天,出现了十多天的连绵秋雨,田里的草撒欢地生长。此时,庄稼苗已壮,也不能再施灭草剂,只能凭两只手拔。她无度地劳作着,只要太阳挂在天上她就干。不喜欢黑夜,太阳快落山时,便扛着锄回家。走在曾经点燃爱情的小路上,她的心依然不寻常地跳动,眼前出现了宋程的影子,她满怀深情地看着前方的雾岚,心中默默地问:“宋程,你在哪里?我对不起你,但我悔过,已回头了……”

太阳火辣辣的,她实在太累了,坐在地头歇息。口渴了,她起身去取放在玉米苗下的一瓶水。

这时,看见前不久的“公爹”开着农用车,一脸横肉怒气冲冲,故意沿着田边辗压,干燥的空气中扬起报复的灰尘。她痛心地扶起几株辗倒的玉米苗,又气又怕地望着烟尘中的车影。

解脱不良情绪的唯一办法是劳动。唯有干活,才能忘掉一切杂念。她渴望丰收,丰收能给她带来生活来源,能减轻苦痛。她不怕累,不怕嫩手被草染绿,也不怕擦汗的手把脸弄脏。

她的吃苦耐劳引得同村一名青年的青睐,他是宋程小时候的玩伴,名叫宋力。他不忍心朋友的女朋友这般作践自己,于是戴着顶草帽,从地的另一头锄将过来。宋力给水她也不接,只是默默低头拔草。再后来,二人边干边说。金春说:“是我对不住宋程……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杀人犯。”

宋力说:“别那样,感情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要看缘分。”

宋力比宋程小一岁,也没结婚。别人提媒,他总是说不着急,等等再说。有一天,金春听说媒人给宋力提的女朋友来了,也为他高兴,更想先睹为快。

傍晚时分,金春挽着篮子从田里回来,走到村头看见宋力骑摩托车从北面而来,也恰巧碰到从前的女同学花蕾从娘家出来及家人出来相送。宋力看见金春后放慢了车速,正待停下说话,看见花蕾一家时,突然改变了主意,加快了车速,一溜烟跑过去了。她们又说又笑,金春心里却隐约理解宋力的心情,只是朦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

翌日,金春在田里见到了宋力,她没说什么还是埋头干活。宋力搭讪:“你不想知道我昨天相亲的事吗?”

“人挺好吧,成了吗?”

“怎么说呢,总觉得不合适……”

“眼光别太高,差不多就行了,总归是得过日子吧!”

宋力看了金春几眼,欲言又止,便继续干活了。俩人各在自家的地里收豆子。太阳偏西的时候,宋力用拖拉机先把金春的装上,让她坐在上面,金春不坐,自己走回家去。

星移斗转,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四年过去了。这期间,金春晚上时常梦见宋程,有时也梦见宋力。外出打拼的哥哥郑山捎信给她,说宋程在外面做生意,需个帮手,又将宋程思念她的话转告金春。金春听了如小鹿撞胸,热泪盈眶,也让哥哥转劝宋程,自己已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只要他过得好她就放心了。她没有那个福气享受他一手打拼的幸福生活。不久,宋程又和金春通话,他的心永远没变,生属于她,死亦属于他,矢志不移。金春听了,热泪盈眶,憧憬着与宋程见面的日子。

又过些日子,宋程打电话给她,说用不了几天,他要回老家,要风光地娶她。

这之后一个风光如画的日子,金春挽着篮子去挖野菜。天地间绿的悦目,闻的赏心,观花赏柳,心情婉约,怎能想到其他的因素。

拐过一个土丘,宋力正在麦田拔杂草。宋力走出麦田,见金春正在挖荠菜,他也蹲下挖,却见一只小兔子不慌不忙穿茎过叶地向地窖口前行。宋力向前一扑,扑空了。那只兔子仍然向前不紧不慢,金春见了觉得也好玩,也欲捉之。兔子竖起耳朵,嘴不停地蠕动,眼睛透出抑郁之光,灰色的毫毛被风浮动,显得嫩弱。捉回去饲养,添乐助兴。一扑,兔子便跑,渐渐进了窖口。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进去了。

就在这刹那间,金春以前的“公爹”正好开着车经过,看到了这一幕。

宋程大哥的男孩叫俏俏,今年十三岁,正是调皮的时候。看到家中买的鞭炮,不知是买给叔叔宋程结婚用的,便偷出一串,约两个同伴来到地窖顶,挂在一棵槐树枝上,点燃后跑到一旁观瞧。噼啪的响声在旷野显得孤单刺耳,幽蓝的烟气随风而逝,觅食的麻雀惊慌而飞。

乍起的鞭炮声惊醒了窖内的男女,走出来,看见宋程的大嫂怒气正盛地站在坝上,身后还有一些村民,目光全都居高临下,气势凌人。

“真不要脸,青天白日不学好,偏向地窖摸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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