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已经打算彻彻底底与过去告别,苟且度过余下的三五年就好。
箐蓁在仙姚看似是望着她,其实已经出神到十里八荒的眼神中站了起来,轻拍了拍南宫棣,而后走到孔令如身前。
看着这位昔日战场上的敌人,目光清澈如水:“我抓过你三次,但是我放了你三次,今日挨了你一刀,恩怨算是扯平了。如今战已经打完了,你还想杀我吗?”
“想”字几乎呼之欲出,但是孔令如仰头看了她一眼,冷脸撇开眼睛,“孔令如只听将军号令!将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姑且信你的忠心,”箐蓁冷静地看着他,“你们将军走到今天不容易,南侗王宫都等着要他性命,你不会不知。回去是危机四伏,朝不保夕,你一人能保他多久?他不可能跟你走。”
孔令如不服气地抬头:“南侗黑骑原为将军后盾!”
“你是要起兵造反吗?”箐蓁一字一顿地问。
这句大逆不道之话在孔令如心头炸裂,他和南宫棣都愣住了。
箐蓁等了他一会儿,再次铿锵有力地问道:“你要造反吗——
据我所知,南侗黑骑目前尚存人马不足十万,而且多年征战劳苦早已致士气低沉,就算人人都想你一样铁心拥戴南宫棣,可是他们还愿意打战吗?就算他们愿意,你能为南宫棣打下南侗天下吗?就算你除去所有想取南宫棣性命之人,再把南侗王位为他双手捧上,你认为他稀罕吗?”
字字在理,句句诛心。
箐蓁还没有停下,语调如恶魔低语一般,“孔令如,你是条好汉,可惜我所说的你一个都做不到。”
“将军……”孔令如眼中似有烛火晃动,他跪得笔直的身躯不堪忍受地跌落。
“你的将军不欠你,既不欠你满腹抱负,也不欠你宏图霸业。”箐蓁的声音在漫无边际的野外黑夜里尤其清冷,“所以请你也不要逼他,让他自己选择今后的路。”
九尺大汉被箐蓁说得眼眶一红,他不懂什么叫做假颜假色,眼中风起云涌,情绪全都写在了一双鹰眸,“逼?我怎么会逼将军?我……”
箐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她回头看着南宫棣,摸了摸他坚毅的脸颊,似乎是想拂去他脸上的寒霜。
“想留的话,就把他留下吧。”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得声音说。
南宫棣大为触动,眸中的平静褪去,剩下来的都是洪涛,他颤了颤,“可他……”
把他留下,于他而言是有一个体己知心人,于她而言是养虎为患。
箐蓁笑了笑,“我高兴看到真心对你好的人。”
“……”南宫棣简直不堪正视她眼里的星光。
他凝了凝神,向前一步,对孔令如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回去南侗,把我在世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二是同我一起留在大誉,但是留下来有留下来的规矩,今后只唤主子不唤将军。”
“誓死相随将军!”孔令如没有思索地吼出声来。
南宫棣叹了口气,孔令如这次将叹息听得一清二楚,而后他看到南宫棣向自己伸出来了一只手。
和昔日数次把他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将军一样,将军的手如昔日一样薄茧微糙,精瘦有力,他的将军又一次拉住了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苍天与双亲……起来。”
兔肉凉了。
南宫棣拿起刚才随手放下的兔肉,放到火堆架上烤了烤,然后递到箐蓁面前,“你吃吧,受伤了,补补气。”
箐蓁没接,就着他的手撕下另一只兔腿,把剩下来的推回去。
“得了得了!干什么呢?你侬我侬的,考虑一下在场的待字金闺女子好吗?”一旁自我挣扎半响,早已释然的仙姚嫌弃地挥手打断他们,又拉起箐蓁,走到一边。
背对着火堆旁的两个男人。
“那个南侗大汉是谁?还有沈屿珺,瞒了我那么久,你不打算好好解释一下九慕的身份吗?”
“好,不过话来话长……”
“那你不知道长话短说?”
“……好。”
另一侧,仙姚拉走箐蓁,正好给主仆两人留下了说话的机会。
孔令如坐在南宫棣身旁,眼睛自始至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那双不善抒情的鹰眸中的狂喜如同找回了丢失多年的至宝。
南宫棣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欣慰,他抬头望了望深黑的夜空,山里的夜空总是这般群星璀璨。
“阿如,王宫里如何了?”
“将军,宫……”
“说了别再叫将军,这里是大誉,不是南侗。”南宫棣打断他道。
“是!主子!”孔令如立即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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