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有一片竹叶徐徐落在了她的发梢,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替她取了下来。

王若渊见他伸手过来虽是一愣,却也站着没动。

宋衍摘下那竹叶,“其实乌发上带抹绿本也别致……只可惜以娘娘的模样,会有点像破破烂烂的。”

王若渊佯装恼怒,“子玉兄这话别有深意啊?”

二人正对目朗声大笑,却听后面传来了脚步声。

元承祾面上淡淡地站在不远处,注视着王若渊,身边还有妍妃。

李若予见他们回头忙上前一拜,“臣妾给母后请安,小宋大人好。”

宋衍也跪下行礼,“皇上万福,妍妃娘娘金安。”

元承祾抬手让他们平身,笑着走过去:“母后和宋大人真会偷闲,这竹林倒也凉快。”

王若渊看到石桌上那装有万灯节小玩意的包袱正摊开着,忙身形一闪上前挡住,“久居深宫,闲来无事,出来走动走动。”

元承祾还是瞥到了那个包袱,但他脸上表情只略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笑道:“是朕不好,太久没去探望母后了。”

王若渊仔细瞧着元承祾,深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点变化,她讨好地笑道:“怎会?是哀家自己耐不住闷,老是过来找小宋大人聊天——小宋大人脾气好,也不好意思说哀家聒躁。”

宋衍忙俯身回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能陪娘娘聊上几句是臣的荣幸。”

李若予捂嘴笑道:“其实母后和小宋大人年岁相仿,宫中遇知己很是不易……”

她话还没说完,元承祾眼锋狠狠扫过。

元承祾在她面前总是温润和善的,她从没见过他如此凶狠的眼神,一时被吓住止了话。

元承祾再看向王若渊时眼中已没了情绪,“母后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那册子!事情还未探查清楚前万不能让他知道!

王若渊把手往后一背,“哀家本是打算带着书到这竹林里来看看的,没承想遇到了小宋大人,许久未见聊了几句。”

她与宋衍飞快地对视了一眼,明白今天三人这场“偶遇”少不了这位妍妃娘娘的关系。

于是装作抬头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吧,皇上卖哀家个人情,放小宋大人出宫吧。”

元承祾瞥了一眼宋衍,声音听不出喜乐,“那朕派人送宋大人出宫。”

宋衍忙磕头谢恩,“臣谢过皇上!”

宋衍走后,元承祾接过王若渊重新包好的包袱,“朕替母后拿吧——太久没去瞧瞧母后了,今晚朕去乾安宫陪母后用膳。”

王若渊冲他眨眨眼,“不用,皇上有空不如多陪陪妍妃和宁妃,好让国嗣后继有人啊!”

李若予忙道:“母后这话折煞臣妾了,若母后和皇上不嫌弃,臣妾也想同去,陪母后用膳尽尽孝心。”

王若渊还没张口应答,却听元承祾道:“不必了,妍妃方才陪朕在御花园走了许久,定然是有些累了,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朕和母后也有些体己话要说。”

李若予脸上一阵五颜六色变化好不多彩,好半晌,才听她勉强笑道:“是臣妾唐突了,那臣妾先行告退。”

这次王若渊很有眼色,虽然路上元承祾看着神色如常,但毕竟一起相伴多年,她早就察觉出他心底实则已汹涌澎湃。

所以一进大殿,她就屏退了宫人。

元承祾依旧保持沉默,坐在椅子上喝茶。

王若渊先是趁他不备把那册子塞好,又端起一叠蜜藕片过去,“小厨房还有一会才能做好晚膳,先吃点垫垫?”

元承祾放下茶杯默默看她一眼,又扬起笑脸:“好啊。”

王若渊知道他心里还在介怀着那包袱和册子,但册子无论如何还不能拿给他看。

于是从包袱里取出来一个玉雕的小笛子,“承祾,你会吹笛子吗?”

元承祾看了看那玉笛迟迟没有接过,眼中出现不明的意味。

王若渊见他不答话,以为他不会,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元承祾又突然伸手拿了过来,“父皇还在的时候,曾经教过我,可惜学艺不精,只会吹个一两首曲子。”

王若渊看他心情终于还算不错,忙催着他吹一段来听听。

“曲谱有些忘了,你容我回去练练,下次来吹给你听。”元承祾手指摩挲着玉笛,低头似在仔细打量。

王若渊有些失望,心想不知承祾下一次过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好,我等着听!”

用过晚膳二人又闲谈了几句,最后还是王若渊看时间不早了,担心他折子批不完,才赶他回了承明殿。

皇上的步辇要来,宫道上早就提前打过了静鞭。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盏盏宫灯烛火摇曳。

元承祾把袖中的玉笛递给了江德全,“朕瞧着这笛子上雕的图案眼生,你看看。”

江德全接过,就着微弱的灯火仔细瞅了瞅,“不怪皇上奇怪,这像是宫外师傅的手笔。”他并不知这笛子的由来,还笑道:“这笛子上刻的是盏海天灯,大概是前段时间万灯节造的,卖出来图个纪念的。”

“万灯节……”元承祾嗓音阴冷,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

江德全说的正高兴,却看见皇上角色愈发难看,秋日晚间转凉,一阵小风吹过,他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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