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清立即回头关上了门。

林大粤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双同样是被用过的鞋套恨铁不成钢地样子塞给了林肆清并说道,“快点套上啊!还要不要吃饭了?”

林大粤不说话还好,这话一出,林肆清的委屈又如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此时房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就连刚刚的电视声都莫名地消失了。

林大粤看着林肆清已套好鞋套,他拉着林肆清就往里面走跑了进去,林肆清低着头,神情动作和心理都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她不敢打量这里面任何一件高贵于她的东西,她看着干净入镜的地板,林肆清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她知道她不配,但她更加不敢看其他的东西呀!

这时,林大粤带着林肆清来到了餐厅,林大粤瞧着空无一人地餐厅和空空如也的桌面,他尴尬在原地不好说话。

林肆清从干净到反光的桌面上瞧出了林大粤的难堪。

林大粤咳嗽了一声。

林肆清仿佛如虫咬一般的难受。

林大粤又咳嗽了一声。

林肆清似乎都能感觉到林大粤咳嗽的回声,林肆清拉了拉林大粤,示意着,“回去吧!”

这时林大粤又对着房子里面喊了一声,“翠姐?”

林大粤话音落下大概三秒之后,一个穿着普通的女人带着烦闷地情绪应着林大粤的叫喊着从一旁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诶呦喂,我还以为谁呢!钻子,你吃饭都不着急你还什么事情着急啊?”

林大粤松开林肆清的手,笑眯眯地迎上去说,“着急,着急呢!”

翠姐带着真生气的意思假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你带着傲气就不来吃这个饭呢?”

林大粤回道,“哪能啊!”

翠姐又说,“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林大粤笑着说,“这是小女林肆清。”

林肆清强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姐好!”

翠姐虚伪一夸,“小嘴还挺甜!”

林大粤附和道,“是的,我教了她的。”

翠姐又说,“我当真以为你因为中午的事情不来吃饭了,所以我把该倒的都给倒了,只留了一些老太太的菜,那你们还吃不?”

林大粤先是一愣,两眼发了直,表情略微凶狠,两拳头紧巴巴地捏住了,林肆清想他大概是在回想中午的事情。

翠姐下巴一抬,双手交叉于胸前哼了一声。

林大粤瞧了瞧翠姐,表情又忽然松弛,深深地眼纹刻画出一个标准的陪笑,他假装生气道,“翠姐,你说的这是什么呀!我们肯定吃呀!下次可真的不能这么见外了。”

可能是父女相通,她明显感觉到了林大粤刚刚的生气。

翠姐看了看林大粤的表情,她又带着一丝嘲讽冷笑了一声后就从冰箱里面端出了一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翠姐问,“需要我帮你们热一下不?”

林大粤说,“不需要,这才放进去多久啊!别浪费那点气啊电了。”

翠姐看着卑微的林大粤似乎有些得意和优越感,她笑嘻嘻地了一声,“好咧。”

不一会儿,翠姐就给林大粤和林肆清两人每人盛了一碗白色的米粥,翠姐说,“这是老太太每天必喝的鲍鱼粥,因为今天老太太没起来吃饭所以就还留着的。”

接着翠姐又给两人每人递了一碟油炸花生,翠姐说,“这个粥有点淡,但是这个花生上有点盐巴,两个混起来吃味道真的好极了呢!”

林大粤还是笑眯眯地样子。

林肆清看着表情如此丰富的翠姐心里不太愉悦,因为她强烈地感受到了恶意和嘲讽甚至是故意的人为的精神伤害。

翠姐假惺惺地表演完后又从冰箱里端出了一碗菜,林大粤和林肆清还没有瞧见是什么,翠姐就给收了回去,她问,“林大粤,吃这些够了吗?”

林大粤立即点点头说,“够了呀!当然够了。”

翠姐又看了看林肆清,林肆清笑着点了点头。

翠姐得到满意地答案后立即就又把菜收进来冰箱这时的她还不忘客气客气,“够了就好,我还生怕你们不够,所以还准备给你们再弄点的,但是你们心疼我翠姐大黑夜地为你们忙活就说够了,我也就把这心意领了,不过啊确实,晚上得少吃。”

翠姐说完还对着林肆清眯了眯眼睛,她想显出她的俏皮,林肆清却丝毫没有感觉,还觉得有点反胃。

林大粤低声嗯了一下。

翠姐她关上冰箱门后又转身在林大粤的耳朵边上说了一句,“你们快点吃,小少爷都睡觉了,你们在这里吃得噼里啪啦地不好。”

林大粤像是觉悟很高的样子,他一边点着头一边小声说道,“好的,好的。”

翠姐说完就离开了,留下林肆清和林大粤就餐。

林大粤看了看林肆清,他低着眼皮小声地问着林肆清,“你够了吗?不够的我分点给你。”

林大粤还没有说完就端起碗筷往林肆清的碗里扒拉着,林肆清也立即端起了碗筷,她把让林大粤分给她的粥又赶了回去,她小声说道,“我够了,爸。”

林肆清那句爸让林大粤脸颊一红,眼眶也红到打转,他极力的掩饰着,林大粤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够了就好,够了就好。”

说完林大粤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端着冰冷地碗吃了起来。

林肆清扒拉这白粥,她并没有看见什么鲍鱼,也没有看到任何海鲜,她只看到了一粒又一粒的大米被这冰冷的水浸泡着,她猜想这根本不是鲍鱼粥,这就是白粥配咸菜,不,可怜的她连咸菜都没有。

她又挑了一筷子的白粥入口,毫无味道,她只感受到了一丝丝细冰在扎痛着她的口腔,她又把拉了几下,果然有几坨的白粥都已经凝在了一起。

林肆清刚想和林大粤说起之时,林大粤小声地哄了一声,“吃。”

林肆清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她说不出是委屈还是心疼,她委屈的是爸爸哄着的语气让她忍不住地想依靠撒娇和流泪,她心疼的是爸爸的隐忍让她难受。

林大粤偷偷瞟见可怜的林肆清,他有点心酸,才跟他不到两天的女儿啊!林大粤就让林肆清尝受到了这般的冷眼,但是他无能为力啊!林大粤有时也怀念那段自己当孩子的日子,天天无忧无虑,家里富有,玩心超大,但是到他这辈怎么就这样了,他的孩子怎么就低人一等了,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他真的不想当这么差的爸爸呀!

想到这里林大粤的鼻子越发酸了起来,他假装不经意地用袖口擦了擦鼻子后就又闷不吭声地喝着白粥吃着花生米,那一刻他真的觉得不幸福,就像那句,其实成年人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心酸,他不能与他人分享舒缓,也不能被骄纵地放肆,它只能偷偷地被咽下肚子,然后一直发酵,一直胀气,难受,就像现在的林大粤,他只能选择吃,他不缺这点米,但他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他不吃别人还会说他们林家人挑三拣四的,不知好歹。

林肆清看了看自己的父亲,穿着破烂,皮肤黝黑,手掌厚且手指已变形,两条腿如青蛙一般,可能因为苦力的要求使之大小腿的肌肉发达至极,但因林大粤年轻是身材瘦小所以粗壮的肌肉线条加上瘦小的膝盖骨搭配起来像极了青蛙腿。

林肆清回想起小时候的父亲,那是的他还是身材匀称皮肤白净天天玩点摄影的少年,而现在的他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甚至就连人性都往恶一面平移了一些。

稀稀拉拉的扒粥声让林肆清的内心刺痛,她不知道林大粤中午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一想起自己中午在学校外面潇洒度过,她就十分痛心,十分愧疚,她难过于自己帮不上父亲一点忙,却还在有意无意地装着高傲揣着骨气,殊不知这个家的所有来源都靠着林大粤一人在外的舔脸换来,这顿饭也许还是林大粤求了好久才被赏到了自己口中,林肆清这才发现自己是真无知,她无知于这个社会任何一点的黑暗。

想完林肆清立即夹起碗中最大的白粥坨猛的一口包在了嘴里,被冻回生的米球被林肆清嚼得黏牙,反复几次下来她的口中已经充满了米渣,她端起碗又喝了口米汤,漱了漱口后就直接吞了下去,冰凉的米水刺激到她全身,她不禁地起了鸡皮疙瘩,她还没有来得及打颤就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她随着声音看去,只见任夫人拿着苹果手机正和别人视频聊着天呢。

林大粤见着任夫人下来,立即笑着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表示感谢,谁知任夫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林肆清装作没有看到,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任夫人走近冰箱旁,她站在林肆清的前方,将手机四十五度角地往下照射着,这样的角度才能将任夫人拍得最美,也正好是这个角度才把林肆清照入手机当中。

林肆清不理任夫人在一旁做作地凹造型,自顾自地吞下冰粥球后又一次夹起一颗放入嘴中,正当她狼吞虎咽之时,手机里传出来一个熟悉地声音,他说,“小姨,谁在吃饭啊?”

任夫人回头看了看林家父女,又一次一脸不屑地说,“管那么多干嘛?闲得慌吗?真的是。”

林肆清脸颊一红,他瞧了瞧林大粤,明显林大粤喝粥的速度都快了一些。

于是林肆清也抓紧了喝粥的速度。

就在这时说巧不巧,任夫人因为需要将手中的燕窝盖打开,所以就把手机随手放到了餐桌的第二层,又因为任夫人开盖时用的力气大了一些,手机刚好滑落到第一层,两层餐桌正好将手机半立而起,最巧的是林肆清的脸也刚好半录入在任夫人的手机当中,林肆清一抬眼就看到了邹易那张十分惊讶的脸庞。

林肆清吓得倒吸了口凉气,立即撇开了脸。

邹易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任夫人就把视频关了,此时的林肆清好奇极了,她想为什么任夫人会是邹易的小姨呢?正当林肆清抬眼查看任夫人之时,她忽然发现任夫人也在看着自己,只是不同的是任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丝瞧不起。她好像在告诉林肆清,邹易是她想都不要想的人,她配不上。

就在这时,任夫人开口了,“吃好了吗?”

林肆清还没有来得及将眼睛挪开就听见林大粤说道,“任夫人,我们吃好了,真的是打扰了,我们回去了啊!”

任夫人冷笑地嗯了一声。

林大粤也没再高看任夫人一眼,拉着林肆清就准备往外走去。

任夫人看了看两人穷酸的背影,她又补了一句,“辛苦钻子你了啊!只不过下次进我家麻烦换上新的鞋套,不要总把用过了的鞋套再次放入我家使用,我家不缺那点鞋套钱,您也别总把垃圾当宝贝,看你家都是臭哄哄的。”

任夫人话音刚落,林肆清明显感觉到林大粤的手心开始发烫,她也不敢再看林大粤一眼。

林大粤嗯了一声就带着林肆清离开了。

当门关上之后,那栋别墅又传出了欢声笑语,仿佛林肆清和林大粤从未踏入一般,它又变成了一个令人羡慕不已的家庭。

林肆清借着月光偷偷地望了一眼林大粤,她看到了伤心,也看到了男人自尊心破裂的那一瞬间,她的父亲默默地流下了那两颗水晶,林肆清没有成年,但是她知道,成年人的不容易都憋在了肠子里,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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