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我,十八
其实成年人吃的最大的苦就是心酸
林肆清心中一颤,她小声问道,“任绵聒家吗?”
林大粤哈哈一笑,“你还吃得开啊!才来一天就把人家小少爷给混熟了呀!”
林肆清此时想起难为情地摇了摇头说,“爸,我可以不去吗?”
林大粤忽然拉下脸来,“你为什么不去?”
林肆清磨着脚底板说,“我不想去。”
林大粤忽然又开始暴躁了起来,她吼着林肆清说道,“你凭什么不去,你告诉我你凭什么不去,就你清高,就你不食人间烟火,像我们这样的人就都应该是臭要饭的对吧!我就说你和你妈一个德行。”
林肆清憋着气,小脸涨得通红,发酸的眼眶子拼了命地睁大,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去。”
林大粤似乎没有听见林肆清的回答,两个眼睛就像碱水里泡着的鱿鱼又大又红,恨不得一眨眼就把林肆清吃了一样,他说,“你妈不就是这样的吗?嫌弃我这个嫌弃我那个,我当初就算是再没有钱我也是给了她吃给了她穿呀!我也没有让她饿死冻死呀!再说离婚,我就是要拖着她,我拖到她死,拖到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到这个不守妇道的鬼女人,我就是看不得她好,我恨不得她生孩子的时候就死在那医院里面,她还没有给老子离婚她就敢在外面给我怀了人家的野种,就和母猪似的……”
此时的林大粤像极了被出轨后抓住小三撒泼的八婆了,连骂带咒的让林肆清觉得自己就和垃圾一样,不对,是连垃圾都不如,她就是这个世上最差劲的女孩,不要脸,肮脏等等等这些词语虽然从林大粤的嘴巴里面说出都是骂着陈霞的脸,但是林肆清打心底就觉得他是在借着陈霞的名义辱骂着刚刚那稍微有点骨气的自己,那一刻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有钱吃饭,为什么还要跪在地上高兴的把自己的嘴巴张开接住人家从嘴巴里吐出来的碎骨头呢!
这碎骨头除了失去食物本身的味道之外还沾染着龌蹉和肮脏,林肆清屏住呼吸努力忘记舌苔上的味觉体验,横着心将碎骨头吞下去之时,那锋利的碎骨头刮着林肆清干净的肠子,一道又一道的新鲜伤口,正好让那些龌龊肮脏气息一下就钻了进去,那一刻它忽然就让林肆清变得又恶了一些,此时林肆清又明白了一个道理,狗是吃不了鸡骨头的。
鸡骨头的特点是细小,坚硬并带有尖锐的角。这些细小的骨头不方便狗狗啃咬,且坚硬的刺角还容易划伤狗狗的口腔,刺伤肠胃,甚至是危及狗狗的生命安全。
这时林肆清甚至想当只狗,宁愿去吃屎,也不愿去跪在地上求着别人。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当狗的,猪就可以什么东西都吃。
林肆清咆哮道,“去,我去。”
林大粤看到情绪忽然激动的林肆清,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闭上嘴巴挠了挠大头后就走出了房子,闷声不坑地熟练地骑上了自己的摩托。
林肆清跟在林大粤的身后,乖巧懂事地将门锁关好,一回头一辆破旧的摩托挡在了眼前,她不禁打量了一般。
这是一辆价格不超过五百元的低廉交通工具,款式老旧,配色太土,车身原本的红色油漆已经被划得乱七八糟,没有被破坏的车身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褪去了鲜艳,尽管这样它整个摩托内部管道也已经一览无遗地摆在林肆清眼前,前后两个轮胎的型号也不一致,甚至是后胎上已经被打了好几个布丁,林肆清再看车头,过度倾斜的方向盘让林肆清十分怀疑它的灵敏度和安全性,整个车子看起来瘦弱且轻易散架。
林大粤对着林肆清又喊了一声,“上来呀!发什么呆。”
林肆清有点犹豫,但她一想起刚刚的辱骂,她只能不语慢慢地难堪地担心地坐上了车。
秋天的风有些刺骨的寒,它不像春风能带给人复苏的力量,也不像夏风能给人吹来悠闲的惬意,它的存在只能让林肆清的人脑子更加清楚,她是一个人的存活着。
林肆清看着万家灯火,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羡慕和孤独,她没有得到父母的爱,也没有得到爷爷奶奶的宠溺,更没有得到所谓的亲戚的关怀,她就像一叶孤舟借着林大粤这趟水能飘多远是多远,多走一步就离终点更进一步。
林肆清将手反向抓住摩托后方的车栏杆,她扬起头,看着月亮挂在高空当中,头顶上方的树枝随着路程向前一次又一次地更新,不变的是只有在树叶的衬托下这个大月亮才会显得明亮。
秋风肆意拨弄着林肆清的发丝,马尾也随着秋风愉悦地跳动起来,林肆清也只是暂时的享受着这无成本的快乐。
正当林肆清享受至极之时,林大粤一个刹车,就将林肆清拉回现实,林大粤闷声低吼道,“下车,丝娃子。”
林肆清看了看反光镜里略微厌恶的林大粤,默不作声地下了车。
林肆清撅着嘴巴不太相信地打量了一般自己眼前的这个普通小区,这一点也不像任绵聒口中说的那个大领导的家呀!整个小区除了绿化好一点之外,所有户型的风格全部都属于八十年代普通住宅的流行啊!这个小区并没有林肆清想象中的那么高档。
林大粤停好了摩托后,扭过头对着发呆地林肆清小喊了一声后就往保安亭里走了进去。
林肆清转着两个小眼珠立即跟上林大粤的脚步。
两人先后走进保安亭,刚走进保安亭林肆清就惊讶到了,这外皮破旧的保安亭的档次完全不是林肆清预想的那样寒酸,首先是设备,整张墙都是带声音的超清监控再然后就是一些林肆清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工具被整齐的摆放在一旁,第二就是人员,一群一米八几的皮肤色调一致的专业人员在一旁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服装穿得非常整齐且干净,林肆清仔细瞧见他们就连胡子根都划到看不见踪影,第三就是这保安亭的软件设施也十分齐全,从洗手间到洗衣间再到餐厅最后是宿舍,所有跨区域的房间上全部都标有数字,门上还挂着林肆清瞧不清楚明细的几个表格。
这样严谨的作风让林肆清的见识一下就长了起来,她的表情不再东张西望,收起了放肆,端端正正地变得林大粤一样小心翼翼。
林肆清想这保安亭的名字要改成保镖办公室才好,不然下次如果遇到像自己一样的没见识的人往里走想找个大爷问路,估计刚进门就会被吓到尴尬而退,毕竟这里根本没有保安大爷都是专业人士,并且专业人士都是黑着脸的,凶得很。
这时林大粤哈腰对着其中一个保安说道,“师傅,您好,我是去那个任局长家吃饭的。”
保安刚开始还挺瞧不起林大粤的,但因为听到任局长三个字,所以才勉强地抬了抬眼皮望了望林大粤,他翻弄着手里的笔记本,漫不经心地说道,“没见过你。”
保安说完就不再说话继续忙着自己的表格。
林大粤接上话茬,乐嘻嘻地,两眼的褶皱再次加深,双手还是像捧着什么东西似的往前伸了伸,讨好地说道,“我一上午都在任局长家做事,中午还在他家吃了饭呢!”
保安不耐烦地说道,“然后呢?”
林大粤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继续解释道,“这不我干完活,身上太脏了,我就回家洗了个澡再回来去任局长家吃饭的。”
保安听到林大粤的解释没有正眼瞧过林大粤,反是轻声啧了一下后带着满脸厌恶地表情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出入门登记表说,“我没有找到我不认识的名字,再说了,已经快九点钟了,人家任局长都要睡觉了,你还去吃什么饭呀!你自己这么大年纪了没点眼力的吗?这点便宜还占的理直气壮的。”
保安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保安都瞧了过来,似乎都还轻声地呵了一下,林肆清的端正一下就变成了卑躬,她强撑着姿势,免得被人瞧出毛病。
“也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虎得就往里冲。”
“我们这又不是什么人都让进的。”
“还想蹭饭吃,真的是呵!”
“真的是年纪越大越不懂事”
“……”
林大粤尬愣在原地,他的一双空手不自觉地慢慢往回收拢,黑黑的脸悠悠地漾出绯红,一根脊梁骨压着十几个一米八几的大个,林肆清似乎都听到了骨头声,林大粤口舌发燥,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林肆清,只见林肆清一脸尴尬的样子,此时所有人的沉默就像是两个巴掌似的,扇得林大粤和林肆清的脸颊啪啪作响,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保安们是故意使坏摆着不让他们进去的,如果林大粤和林肆清再这样不要脸不要皮地硬杠着,他们也知道自己只会更加的难堪,于是林大粤尴尬地笑了一声后难为情地小声念叨着,“也是哦,也是哦!是我想的不周到,不周到。”
说完林大粤就难为情地拉着林肆清准备转身离开了。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保安经过,林大粤打眼一看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像是嫌疑犯终于找到了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一样高兴,林大粤上前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说道,“师傅,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你是不是给我开门了呀!而且我进来的时候还是坐在任大局长的车里,你还看见我了对不对?对不对?”
第二根稻草的表情像极了成语功亏一篑的样子,他无奈地看了看第一个保安,然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暴躁,他一边挣脱林大粤的抓牢一边说道,“诶....是的是的。”
林大粤听到回答后开心地看着林肆清笑了笑,像是在对林肆清说,“看吧!我可没有骗你,真是带你出来见见世面的。”
林肆清对着林大粤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充满了安慰,但是她也笑弯了眼睛,可能林肆清在内心深处还是十分心疼自己这个爹的。
这时第一个保安问道,“那你们是回去还是进去啊?”
林大粤又一次沉默了下来,可能林大粤觉得自己在这一群一米八几的大男孩中,自己的行为真的很丢脸,他又不语地看了看林肆清,可能也在担心林肆清再次丢面子吧!于是他正准备摇头之时,林肆清忽然说道,“去,为什么不去,人家任大局长请吃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们得到了这样的好事,说明我爸有这样的本事,不像有些人,连人家门都进不去,还只能在外面看个门,就说这看个门还厉…”
林肆清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大粤笑嘻嘻地打断了,他拉着林肆清一边往外面走着一边对着保安亭里面客气道,“谢谢师傅们啊!”
林肆清反驳道,“你怎么又这样啊!”
林大粤说,“你少说话。”
林肆清说,“我发现你真的很无语,该你硬气的时候不硬气,不该你硬气的时候你舔……诶!算了懒得管你。”
林大粤只顾着拉着林肆清往前走,一直没有回头看过林肆清,也是因为这样林肆清才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她也不愿意像别人一样来恶语伤害这么固执的父亲,但是有时候林大粤的固执起来十分令人讨厌。
林肆清看着这样懦弱的林大粤觉得十分可怜,她越想越气她怒气回头正要准备要给那几个臭小子诅咒时,她看见第一个保安打起了电话,像极了一副给人通风报信的样子。
那一刻林肆清猜想,会不会就是任局长不让他们进来的呢?
林肆清又回头看了看林大粤,他似乎不像自己一样,有那么多的心眼,也许林肆清真的很像她的妈妈。
不一会儿,林大粤就带着林肆清来到了一栋被爬山虎爬满了的小别墅大门前,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亮堂堂的灯光和此起彼伏地电视声让人羡慕极了,它就像一个完美的保护罩,将里面的家人保护的十分完美,和谐有爱,家庭合睦,爸爸妈妈教会孩子正确的三观,给她天底下最好的爱,它们就是林肆清梦寐以求的完美家庭啊!
林大粤摇了摇傻傻的林肆清,林肆清眼里的光芒慢慢淡去,林大粤再一次教导道,“要懂礼貌,进去记得喊人,不管认不认识,男的喊叔叔,女的喊阿姨哈!,记得哈”
林肆清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冲动,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多么不雅,又因为刚刚的不雅所以她都觉得自己差点都不配进去了。
林大粤看到林肆清的配合过后,他把手用力地往裤子上擦了擦后就轻轻摁了摁门铃,不一会儿,大门就开了。
小小的影子被门后的灯光下映得特别高大,黑漆漆的环境忽然也被房中的光线照亮,林肆清和林大粤被金光闪闪地吊灯刺到本能地眯了眯眼睛,一个小男孩看着林家父女两人,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钻子。”
林大粤乐呵呵地陪笑道,“哈哈,小少爷呀!是我呀!我又来了。”
林肆清站在一旁不语,因为她的脸被这个叫任绵聒的小朋友打得太疼了,且声音还一直在林肆清心中回响。
任绵聒指着林大粤和林肆清说道,“妈妈,钻子带着她的小老婆又来求饭吃啦!”
林肆清被任绵聒的话气得牙疼,但她还是要装作微笑,因为她知道,林大粤那清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是靠着强大的力量才能恢复到像往常一样的陪笑。
这时一个年轻地且打扮得体地精致地优雅地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林大粤又像往常一样哈起了腰,笑眯眯地喊道,“任夫人,我们来啦!”
任夫人先是抱起了七八岁的任绵聒,然后再转过身,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钻子啊!你可回去的太久了,我们都等不了你了,我们就先吃了咧!”
林大粤走进了别墅,他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上一次用过的鞋套小心翼翼地套住鞋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往里回着,“没事没事,哪能让你们等我们呀!”
林肆清傻傻地站在了门口。
林大粤回头看了看不懂事的林肆清,他小声骂着,“丝娃子,关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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