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金陵。”

朱桑猛地惊醒,跟着探过身去,“公子,谁要回金陵?”

顾绍祯两指捏出巾帕,按在桌上揉擦干净,抬了眼皮,却并未言语,少顷,他翻开那本账册,看了两眼,便觉得面前恍惚,光影渐渐拢成一团薄雾。

玲珑剔透的妙人粉腮嘟起,与他大眼瞪小眼,气急便一掐细腰,肩颈滑下一捋乌黑的长发,露出掌心大小雪白的皮肤,直把他看的口干舌燥,面红如火。

朱陌有些着急,低声与朱桑私语,“完了完了,公子像是魔怔了,这页纸盯了半天都没翻。”

朱桑默默点了点头,双手一合,附声道,“想是用脑过度,神色有些不济,红的骇人。”

朱陌悄悄撤了熏香,又打开窗户,簌簌的桃花纸打断了顾绍祯的遐想,他捏着下颌,故作镇定的咳了一声,忽见朱桑跳脚奔了过来,心惊之下,却见他一手拍开端着的册子,两只脚跺在上头一阵乱跳。

“公子,小心袖子...”

顾绍祯手腕微烫,低头一看,广袖焚了一角,嗦嗦的往里烧来。

他拾起桌上的茶水,噗的一下浇了上去,温热的茶水顺着手腕流到膝上,顾绍祯凛眉望着窗外,月明星稀,鸟雀南飞,适宜远行。

.....

数日喧嚣归于宁静,采薇馆的夜里有不绝如缕的丝竹声,此起彼伏的吟哦声,更有附庸风雅的文人颂诗吟唱,灯火通明倒映在浅浅水流里,奢靡华丽。

灯芯剪了两茬,温良良托着粉腮,安静的坐在桌前,嫩如白玉的手指挑开纸页,摩挲着,复又轻轻落下,她蹙了蹙眉,点起手指在桌上画了几个奇怪的图形,对照着书页默默在心里盘算一番,遂叹了口气,翻到下一页。

脚步声从楼下逐渐逼近,她听了片刻,便放松心神,继续研究卦爻。

“你也不问是谁,面纱也懒得带了。”

沈香君反手合上门,笑盈盈的走到她跟前软软的靠着凭几坐下,瞟了一眼书册,不由笑道,“你看这些东西,不知要废多少心思。我曾听那些文人术士提过,想要参透《易经》,需得头发银白。”

温良良托腮的手微微一松,晶亮的眸子眨了眨,嫣红的唇瓣轻启,“我幼时看过,那时悟性好,祖父便指点了一番,并不吃力。

不如我替你看看,何时觅得良人?”

“呵,你可真会消遣我,良人难遇,倒不如算算我何时金屋傍身。”沈香君不信,挑起帕子信手一拂。

温良良合上书册,两只手柔柔的托住下巴,侧着脸端望那个妩媚至极的女子,心中默默掐算一番,笃定的与她说道。

“沈老板,不出三年,你会遇到对的那个人的。”

沈香君一怔,很快缓过神,按着帕子拍了拍桌子,唏嘘道,“不说我了,馆里来了位奇怪的客人,带着金质面具,熏了一身檀香味,呛鼻子。

他出手阔绰,一日千两,包你半月。我没应,怕你嫌弃。”

温良良摸起桌上的面纱,娴熟的将银钩挂好,眸光一闪,笑道,“不嫌弃,权当跟和尚念经,斗茶,下棋,吟诗。”

她转到茶案前,素手捏住青玉盖子,沈香君上前拽住她的袖口,挑眉又问,“你决定了?”

温良良一愣,秀气的鼻间沁出几颗汗珠,“他还想动手不成?”

“那倒不会,像是个话少,怪僻的人,周身冷森森的,我怕你半月闷塞,心情瘀滞。”沈香君松开她的袖子,反手勾住发簪,插进青丝,悄悄打量了眼温良良的反应。

温良良吁了口气,不以为意,“便是个闷油瓶子,也无妨的。”

这世间的人,再不会有比顾绍祯更无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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