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负手而立,一派志在必得踌躇满志的样子,唇上似沾染了花蜜,他轻轻勾了起来,眸中山水遥遥相对,春意融融。
“是金陵,我还要把她带回来。二公子,等我回京那日,定要请你吃酒,顺道看看我那娇俏的小娘子。”
顾绍祯抬眼瞥向宋昱琮的左胸,不由暗想,这伤口好的委实快了一些。
......
前厅屏退了下人,顾淮卿手里捏着木质腰牌,双眉蹙得紧紧地,上面刻着“贡茶”二字,乃是专门为宫中置办的凭证。
宋昱琮拂开雪白的沫子,趁热吃了一口,笑道,“二公子伶俐大度,为顾相留足了颜面。否则若是方才将腰牌示众,将整个顾家牵连入水,扯进贡茶一案,便再也撇不清干系了。”
顾绍祯斜斜靠着凭几,如玉的面上顺势映出一抹淡笑,“父亲,腰牌亦是从明秀身上翻到的。
明秀之死我不愿过多猜测,祠堂灵牌被烧,若想查,亦非难事。种种迹象,无一不针对我回京造势。我若没有还击的能力,便不配做父亲的儿子。
父亲是博学睿智,谋略深远之人,旁的便也罢了,大哥暗中隐瞒父亲,插手贡茶一事,今日务必做个了断。”
话语间将顾淮卿撇开,俨然不知内情的意思。顾淮卿又是一阵冷汗,连忙起身拱手一抱,与宋昱琮一字一句说道。
“殿下,老臣的确不知此事,待那孽障回府之后,定会严加管教,令其立刻从中脱身。多谢殿下庇护,老臣感激涕零。”
八年前,宋昱琮侍奉太后的御茶里被发现加了大量藤黄,索性太后服用不多,虽未致命,却落得个口舌僵硬,四肢痉挛的遗症。
前朝后宫以皇后和其弟为首的一派,不由分说挟令庆安帝拿了三皇子宋昱琮,命宗正寺将其从玉牒除名之后,迅速交由刑部核验定论。紧要关头,是温太傅手捧联名请愿书,跪求庆安帝三司会审,还其公道。
重压之下,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奉命重申太后一案。线索刚刚查到一名小宫女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宫中数名妃子陆续暴毙,究其原因皆是饮用御茶缘故。矛头毫无疑问指向了御茶供应,扬州沈家。
后经查验,在沈家进贡的御茶当中,果真发现了含有剧毒的藤黄。至此,案件了结,沈家灭门抄斩。
皇后成了最后的赢家,既铲除了后妃,又将御茶供应交由其弟的岳丈,最为重要的是,她成功洗脱了嫌疑,小宫女下一个要攀咬出的人,便是皇后身边的得力掌事。
虽然未能将宋昱琮踩入泥泞,却也达到了一举三得的绝妙效果。
时隔多年,前几日御茶出了岔子,以陈充新,混了许多往年的茶团进去,堪堪被皇上喝到,龙颜震怒,责命三皇子宋昱琮彻查贡茶一案。
树倒猢狲散,伴随着皇后和大皇子的失势,与之关联的各种利益派系同样遭到重创,屡受盘查。
“父亲,妹妹和表妹如今何在,你可知晓?”
波澜不惊的眸中映出灿灿星辰,顾绍祯唇角泛着异乎寻常的鲜红,他凝视着对面那人,从容而又笃定。
顾淮卿原本不安的内心瞬间提了起来,转头望向厅外,想要寻人来问,却听耳边那人低低叹了一声。
“父亲真是智者千虑,我那妹妹和表妹现下都在白佛寺祈福,已经住了好些日子。”
“什么?”顾淮卿哪里还坐得住,皇后亲弟已死,大皇子被发往封地,皇后虽然困在白佛寺修行,却依然暗中筹谋,意图再起。
遗留下来的旧部盘根错节,若不寻机将其斩草除根,迟早后患无穷。
“殿下,老臣保证,绝不与皇后一派有任何勾连。”
便是想独善其身,也要看清形势,顾淮卿立时着人前往白佛寺,将顾月莹和苏珍押回府中。
驿站的深夜,桃花纸糊成的窗户上,映着扑朔不定的身影,平添了几丝静谧安好。
明烛耀的额头发热,昏黄的烛火被喷出的气息吹得猛一跳动,顾绍祯虚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狭长的眼睛深潭一般,微微一合,将许多心事掩与其中。
他探出修长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缓缓写出几个字,朱陌支着脑袋凑上前,继而恍惚的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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