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过亥时,澹台憬悟像是黏在了椅子上那般,纹风不动,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雪滴又问:“公子这是要留宿?”

澹台憬悟悠悠然喝了口茶,挑了挑眉,一双眸子像是被洗涤过的铜镜,异常的通透明亮。他似乎在考虑,很久才说:“你这里,睡得下?”

雪滴瞟了眼那张床榻,干咳了两声,皮笑肉不笑道:“挤挤还是可以的。”

澹台憬悟何许人也,即使听了这等话,他还是面不改色,自顾自笑道:“听过一首诗么?”

“什么诗?”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那厮念完诗,竟还意味深长地看着雪滴,那是能活吃她的表情。雪滴强咽了口吐沫,缓缓解释道:“这诗的意思可是:重重帷幕深垂,我孤居莫愁堂;独卧不眠,更觉静夜漫漫长长。巫山神女艳遇楚王,原是梦幻;青溪小姑住所,本就独处无郎。我是柔弱菱枝,偏遭风波摧残;我是铃芳桂叶,却无月露香。虽然深知沉溺相思,无益健康;我却痴情到底,落个终身清狂???”

解释完诗句,雪滴又道:“你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传闻扶风,阅女无数,夜夜莺歌燕舞,家中藏娇无数。今日与公子一番吹谈,闻名不如一见,真是闻名不如一见!甘拜下风,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澹台憬悟的神情越来越复杂,表情换了一波又一波,也是自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想强调的是:小姑居处本无郎。”

雪滴愣了愣,明白了他大半的意思,但还是问:“所以你的意思是?”

澹台憬悟站了起来,一步步朝雪滴走去,又恢复了那拒人千里的模样,他道:“别太相信我,你也看了我的那些传闻,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此番对你……”

雪滴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上澹台憬悟那双眼睛,明明很危险,但她却不怕。她又漏出那没心没肺的笑,道:“我要睡了,不然,我们一起?”

闻言,澹台憬悟久久没有下文,双眸瞬息万变,似乎很是生气,没人知道他为何要怒。他说了句:“你才是真的无情无爱,不伤不痛,好一朵有毒的雪滴花……”

雪滴仍然眸中带笑,看着他头也不回出了房门,再看着他相去甚远。良久后她方走到床前,和衣躺下,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不明白这扶风为何要那般生气。雪滴心想:终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变本加厉,问自己要更多的钱。

雪滴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屋外虫鸣鸟叫,空气中夹杂着花草和泥土的味道,令人精神振奋,心情大好。

一切仍然照旧,她起床换上校服,穿戴整齐,持剑去了前殿。雪滴人刚到练剑场,琅然便窜了出来,那模样简直无法形容,像是发现了何等大事件无人分享,此番正寂寞得紧。他对雪滴道:“我可是听说了,昨日澹台憬悟来我们宗门做客,还留了宿。”

雪滴礼貌地点了点头,问:“做客?所以?”

琅然道:“所以……没有所以,所以我跟你说这事啊。”

雪滴又道:“哪里是做客,那人是来要债的,所以你如果不能帮我,就别再提此人。”

琅然嘿嘿一笑,离雪滴远了一些:“雪滴你也晓得,我这月,下个月,下下月的生活费都提前用了,自也是……爱莫能助。但是,但是我精神上绝对支持你。”

雪滴看了看她,扶额摇头,真想给他一剑。今日的雪滴舞剑舞得很不走心,好几次都撞到了人,还砍到了别人的剑。

王久省和琅然不知为了什么吵起来,这厢正要打架。一众同门早就见怪不怪,他两打架,比吃饭还规律,是以连劝架都懒得劝。

云岭的练剑场地设在一座山前,周遭枝繁叶茂,绿柳垂阴,霎时好看。今日教他们练剑的是王玖省的父亲,王翁醉。光听这名字,顾名思义,他是个爱酒如命的人,是以会给自己儿子取名为王玖省,酒醒,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雪滴练了会剑,怕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有些心不在焉。她抬眼四处张望,没见有师父踪影,便放心大胆地寻了块青石板舒适地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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