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小卖部,俩人撩起塑料卷帘走了进去。
发现只有臧大爷的儿子一个人守着铺子,有人来了也没在意,始终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收银台前看电视。四十几岁的年纪,却被智力障碍以及天生跛脚拖累得只能窝缩在一间破旧的小杂货铺里。
小卖部里有些闷热,没有开空调,空气也不流通,呼出的二氧化碳兜兜转转在一间小屋子里,明显吸热拔升了室内的温度。
走了几步,定姜还听到了“嗡嗡嗡”的蚊呐声。
居泠又像上次一样围着货架转了一圈,然后又同样无比挑剔得两手空空走到了定姜眼前。
定姜看着他转了一路,眼见这人实力嫌弃到一张脸变得越来越臭,眉头蹙得都快要到夹死蚊子的地步。最后因为兴致乏乏,一张削薄的利唇瘪着,难得被逼出了苦大仇深的一面。
于是定姜觉得还挺有意思地问了一句,“不是说饿了?”
两步走到冰柜前,居泠一转头,虽然之前吃了瘪,但他还是极功力深厚地冲定姜笑了一下,“课代表不是比我更饿?”
嘴上明显不饶人,那一抹笑都要被划烂到功亏一篑。
风流面具撕下,不过一节美术课的时间,定姜就发现了这人的傲娇本质。
只是定姜并不想这样没完没了地较劲儿下去,于是他主动递了台阶,“咱俩中午都没吃多少,这个时候是该饿了。”
居泠听完也不应和,只是弯着背弧拿出了一根草莓味的冰棒和一支香草味的冰淇淋,走到收银台,也就是一张四方桌那儿结账。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定姜则是很有先见之明地走到了一块小黑板前,上面贴着一条条白底黑字的标签。
盯着电视的臧叔一抬眼,看到居泠手里拿着的东西,绞着眉毛想了半天,才恍然“哦”了一声,朝居泠轻声说了个“3”字。
居泠听完,蹙了蹙眉,觉得这行价有些不对。
定姜朝俩人走了过去,开口说道:“一共6块钱,臧叔的分辨力不太好,平时算钱的时候总会有差。”
居泠觉得挺意外地挑了下眉,刚想掏钱,就瞄见了墙面上贴着的一小块二维码,于是转而选择掏出了手机,扫码之后干脆利落地输了个6字进去。
屋外空气通畅,吸了口气,烦闷感都褪去不少。
居泠又支起了嘴边刀刻成面具的一抹笑,将那支香草味的冰淇淋毫无芥蒂地递了过去。
定姜抬手接过,留意避开触碰,也不打算穷讲究客气。
香草味总是甜而不腻,定姜咬了口滑糯的冰淇淋,主动提起了臧叔的事儿,“以后来小卖部如果遇到臧叔,你自己看报价板就好……”
还没说完又发现解释得有点儿多余,毕竟就冲这人矜贵的性子,估计也没多大可能会再来小卖部消遣自己了,毕竟那不是平白自找罪受?
居泠听完,咬了口冰,“遇不上,不会再来了。”
定姜心道果然。
只是居泠又歪头补了一句,笑意极端风流,“不过要是课代表陪我一起,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再来一次。”
居泠的眼睛生得锐利,眼尾几分上扬,笑起来总会飞斜出一股桀骜不羁。因为睫毛长直,铺落下来,又总会恰如其分地遮掩住他眼底的戾气。
所以两相叠加,才总是会揉杂为一股浪荡的风流。
“你天生缺爱?说话这么幼稚。”
定姜有些被逼得沉不住气。
力据居泠每天身体力行的表现,不像是天生缺爱,倒像是天生缺笑,因为他总是会绷着张油皮子笑个不停,现在又抿着嘴巴笑了一下,才道:“只对课代表幼稚。”
言下之意,只缺课代表的爱。
定姜:……啧!
不自谦也不自夸地说,定姜觉得在同龄人中,他的耐性算是比较好的,因为喜欢历史,他甚至连那些晦涩难通的文言文史书都能看得进去。
只是自从遇到居泠以后,他老觉得自己心态崩得厉害,就像坐过山车一样,缓和攀升而上,又倏然呼啸而下,他还挺庆幸自己没有什么心脏病,也不是代熙那个弱渣,不然估计承受不了几次挑逗,就会原地膨胀到心态爆炸。
“为什么?”定姜想问,也真问了。
夏末时节,蝉声丧鸣,像是在祭奠这个即将完结的盛夏。
居泠咬了口碎冰,猛然凑近定姜耳朵,冷气呼在耳根脖颈,他说,“因为我喜欢课代表啊。”
一句话落,耳边只剩下了空旷的白噪声,定姜心脏骤缩,僵硬地没迈开腿脚。
只是一激灵,脑子里又划过了一条莫名的尾巴,抓住了才发现是樊岭说的那个“玩玩”。
于是有些庆幸自己好歹挣扎回了理智,不至于真信了他这鬼话。
半响,定姜叹了口气,“别开玩笑了。”
居泠噗嗤一声笑开,“噗哈哈……课代表……你知道你耳根子红了吗?粉粉嫩嫩的,就像便条纸。”
所以粉色的便条其实就是在暗喻他羞红的耳根?
想揍人,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也是最真实的想法。
定姜迈开步子走得平地生风,打算走远点儿冷静一下被折腾起来的旺盛肝火。
居泠大着步子跟在后面,闲散舒适,走得分外心满意足。
他心下还挺骄傲,心说不是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同性恋吗?那爷就帮你证实一下好了。而且到目前为止,进度条被他刻意往前拖了小半,显而易见地很有成效。
体育课上,代熙一见到定姜就忍不住飞扑了上去,“美术课等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居然溜号了!”
定姜向来收得住脾气。
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定姜被代熙压得一阵踉跄,亲身体验反映最直观的感受,心想这人最近真不是虚胖,于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疑虑,“你是不是长胖了?”
“卧槽?!”
代熙猛然撒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说真的?!觉得我长胖了?!”
在他们这个荷尔蒙分泌,大脑发育很快却依旧没有发育成熟的年纪,最在乎的无非就是面子,真一较高下起来连成绩都要往后赶赶,毕竟平时开起玩笑来谁不是指着别人说,你看他那性格,那身材,那脸……
所以能做到不介意自己长胖还真不现实。
定姜刚准备说“有点儿”,就听见旁边的居泠举着根化得滴水的冰棍儿十分嘴欠地开口,“过年宰猪吃肉。”
说完,十分应景地咬掉了最后一口脆冰。
定姜理着衣领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一句话听完,险些一秒破功笑了出来。
代熙装模作样地爆着粗口,“靠!一唱一和,你俩凑在一起踏马简直了!”
从居泠来的那天开始,到现在也还没有四天时间,代熙就发现因为自己而搭伴凑和起来的俩人,早就不需要他刻意又卖力地去拢络撮合了。
于是他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长胖了,反而笑骂着堆起了满脸老父亲的肉褶子,得意自己劳苦功高,欣慰好歹没白白浪费他的一份心力。
第五节自习下课,外面又飘起了小雨,比早上的雾雨要重,砸落了实实在在的雨线,打在温热的皮肤上,虽然不冷,但却难受,因为异物感实在太强。
再过几天就是国庆,一中决定给他们提前放假,从周日下午假开始,计划给他们放整整三天半的假期。
放完假回来,第二天就是月考。
刚来高中一个月,各种不适应的情绪异常强烈。
他们这群刚从初中升上来的作天作地精平时就没少哀嚎抱怨,经常被一沓一沓的试卷和作业恐吓到头毛炸立,炸完了就立马熬到被掏空心肾,瞬间变得蔫儿吧唧的。
所以这三天半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再合时宜不过的甘泉雨露。
短点儿也没关系,有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安慰在前,他们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依旧是坐公交回家,定姜掏出手机,刚一点开微信,就立马弹出了好几十条消息。
其中90%都是李伟发过来的日常“问候”,定姜粗略扫了一眼,无非就是各种问候谁谁的爹娘,谁谁的祖宗,怼天怼地最后怼得哼哼唧唧,完全就是一条有志青年饱残风霜最后被现实干趴下的弯路历程。
翻开表情包,定姜不走心地发了个【强力心脏复苏】过去。
点开剩下的10%,都是来自于他堂姐定懿。
懿姐:这周日你姐夫有空,涮羊肉走起!
懿姐:可以带着不韦那猴孙子一起。
懿姐:你姐夫说还可以带着那个居泠一起,他说认识,还说关系挺好,虽然我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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