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熙:“……你行你上!少在这儿说风凉话。”
定姜接过单车,平衡了一下重量,将它挂在了围墙上。
居泠拍了拍手,垂头看了代熙一眼,“我没说我行啊,定姜,搭把手。”
代熙听完瞬间开口,“你认真的?!”
其实居泠刚说完就有点儿后悔了,因为他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特别还是手拉手这种。快七年没和人牵过手了,平时周围人也知道主动迁就他,以至于他差点儿都要忘了,自己还有个这么娇气的臭毛病。
于是居泠瞥了眼代熙,心想憨气可能还会传染。
只是居泠没打算收回,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出来的话可莫要收回嘴。
面子天下第一大,丢人的事儿他居泠从来不干。
于是他直接伸出胳膊,握住了那只从天而降的手,触碰到的第一感想就是――踏马丢一次脸也死不了人!
全身汗毛竖立,脑子都有些空,麻着一张头皮,机械地翻上墙后,瞬间就甩开了定姜的手,反身不言不语地跳了下去,逃也似的,连外面是个情况都没在意。
墙外有建筑用的水泥墩子,两腿下去,直接豁开了一条血口,从突出的脚踝到小腿上七、八厘米,瞬间变得濡湿血腥。
蜿蜒流出好长一注血后,居泠才意识回神地“嘶”了一声,接着就狠狠地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了?”
定姜依旧坐在墙头,等着另一位也上墙了他才好带着单车下去,之前手被甩开的时候他有些意外,但也没怎么多想,突然听到居泠嘶的一声,于是出声问道。
居泠也不打算逞强,直接开口说道:“踏马外面有障碍物,你们跳的时候注意点儿。”
定姜垂眼一看,发现居泠脚边有块水泥墩子,他视力极好,明显光污染的环境下,还瞧见了灰色墩子边缘的一点儿殷红血色。
“嗯,你站着别动,我们马上下来。”
突然被关怀的居泠有些烦躁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拉过代熙,定姜托着单车轻松落地,放稳车后,就转身看向居泠,上下晃了一圈,就蹲了下去。
定姜手还没碰到居泠裤角,就见他往后退了一步,随后从头顶传来冷淡的人声。
“小伤口,死不了。”
居泠心想根本就是报应,该丟的面子还是得丢,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代熙也围了过来,看到伤口,有些惊心,“不是,这咋弄的?”
定姜起身,指了指一边的水泥墩子,代熙见了,抬脚就是一个狠踹,动作迅猛,很有气势,只是没有踹动,墩子底下被水泥给糊住了。
“草!神经病啊把个水泥墩子糊在这儿!”
定姜从书包里摸出来一包纸递给了他,“伤口看起来不是很深,先把周围的血擦一擦,等会儿陪你去附近的医院或诊所看一下需不需要缝针。”
定姜说话声音平平淡淡,就像杯煮热沸腾后晾过的温热茶水,轻易就能够安抚人心。
抬手接过,居泠听话地擦了擦依旧新鲜的血迹,可能因为这个水泥墩子就是个残次品,切边比较毛糙,并不怎么锋利,还有点儿凹凸不平,所以受力面积挺宽,划出来的伤口确实没他想象中的深。
擦完大半,还有热血继续在往外冒,居泠站身,顺了把头发,掏出裤袋里的手机,搜索了下最近的医院或诊所,发现离他们最近的都还要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
等血流得差不多后,居泠试着动了动腿,还没走几步,伤口就裂出了血来,而且流得还挺欢快。
居泠:“……”
他这双白球鞋算是彻底废了。
“要不让代熙背你?”定姜提议。
居泠摆了摆手,“我不太喜欢被人背着,刚刚叫了车,往外走几步出了巷子就行。”
一场逃课大戏不过刚刚开场就立马夭折,意外到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姜子你先回去吧,我陪泠子去医院就好。”
最后,三人分成两波,代熙陪居泠去了医院,定姜则是帮不上忙地直接回了家。
穿上外套,看着出租车离开,定姜才抬脚收了脚撑,坐上单车骑了出去。
踩过几个长而陡的上坡,摸黑骑过一条狭窄的巷子,一回到家,发现他爸直接躺在沙发上睡了。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酒精味儿,其间还混杂着一点呕吐物的酸臭味儿。
醉酒就像家常便饭。
定姜一扔书包,走上二楼,从柜子里扯出来一张薄毯,回到一楼盖在了他爸身上,然后又转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隔着老远放在了不远处的茶几上。
怕他爸突然想吐给不小心碰倒。
拽着书包打算上楼,没走几步,突然又一个激灵走了回来。
走了两步停下,才提了口气继续走近茶几。
上面摊了本不厚也不大的相册。
伸出右手,书包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定姜随手将帆布书包搁在地上,才又抬手重新拿起了相册。
翻到最后有着照片的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很普通的生活照。
昏沉的暖白光下,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正坐在沙发上,脑袋歪着,像是刚刚睡醒,眼神还有些迷蒙。
齐耳的微卷短发,眼珠头发黑黑,即将按下快门的那刻,应该是照片之外的人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男孩儿才有些迟钝地转头看向了镜头。
刹那停驻,韶光过隙。
小居泠直接穿过了六、七年的光阴,就这样突兀地来到了定姜眼前……
这是他爸以前的一个习惯。
他爸是个多情且长情的人,放不下自己经手的每一个案件,无论大小或严重程度,每办完一件,都会带回来一张或两张照片,其中大多都是合照,他爸和被害人或是受害人的合照。
只有极少部分是单独的寸照或生活照。
定姜不太懂他爸的这种心理,就像他不能懂他爸公职停休后为什么选择了去打拳击。
但有一点他却知道,那些单人照上的大人或小孩儿,他爸之所以没有和他们留下合影,只是因为实在不忍心提出那样的要求。
既因为不忍,也因为愧疚――幸运之于不幸,对比他们所经受的遭遇,而产生的一份实实在在的愧疚。
定姜捏着相册,看了很久。
他现在唯一能感慨的,大概就是难怪当初会觉得眼熟了。
重新将相册放回,抬手合上,弯腰捡起书包,思绪杂乱地回了房间。
放着电台音乐,失眠到凌晨两点,才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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