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就住在族学为老师们提供的院子里,从俞府过去仅一刻钟的路程。他来重庆的时间不长人生地不熟的,老太太再三请他安心住下任先生才打消了攒钱购置寓所的想法。

王珏白着急了,俞幼清要绕到厨房提上一大篮子鸡蛋才出发。她跨进厨房门时还正好撞上急匆匆从后厨跑出来的王珏,青年以为小姐这是来催他了不好意思地直挠头,结果小姐只是想来找点东西带着去看老师。

最后一主一仆极不协调的一人挎了一竹篮的鸡蛋、一人捧个盛满药膳鸡汤的大盅从俞府后院出了门,好在这一路都算自家的地界没人能看到无比诡异的一幕。

任先生如果不出门参加活动一般不怎么出门,他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备课或者为杂志书刊写些振聋发聩的稿子。事先问了门房得知任先生今日未出门还难得的来了客,俞幼清是既习以为常又惊异。

院子在东边,正对着一排课室,紧邻的是族内兴修的小藏书室,为此才将先生们的住处定在了这里。便于他们查经阅典,同时只要靠近藏书室所有人都有意识地放轻了声音,这附近会安静许多。

小院是两进制式,修建族学正值俞家生意蒸蒸日上、族内其他家名望还在的时候,因此备用的住所都称得上气派。院子很宽敞,只住了三位无家室未置业的老师。老师们的闲情逸致总是充沛到过剩的,于是整座院子被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种花草、刻碑帖,甚至开辟了菜园子,交天文地理的先生将许多教具、科普摆件布置在其中也并不违和。

还在走廊上时他们就看到了任先生,他正和一位穿着条纹西服的男人在一处亭子里并肩而立。两个人挨得极进,肩碰着肩,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两人下颌和喉咙有节律的小幅度震动着,应该是在密切地交谈着什么。

俞幼清和王珏走到几米开外就很守规矩的停步了,二人聊得很投入没有察觉到来人,直到俞幼清敲了敲一旁的木柱以示提醒才回过头来。

穿条纹西服的男人率先转身,俞幼清觉得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他的眼神明显地带着审视和戒备,无形间在短短距离之中竖起了一道穿不透的墙,把他们划入了入侵者的范畴。

这个男人穿得很规整,一丝不苟的三件套和头发,蓄着这年月走绅士路线的男子最常见的胡须,他的脸却十分普通,扔到大街上恐怕有半数的人与他长相雷同。即使他们现在对视了许久换身行头再换个地点,他从俞幼清身边擦肩而过都不会让她留意,这样看来他从头到脚最招摇的就是这身打扮了。

俞幼清被他看得下意识地用目光去找寻老师的帮助,好在任先生很快看出了此时气氛的不对劲儿,他连忙拉住男人的手臂。

“这是我的学生。”他对这位陌生的男人解释完又转向俞幼清,用眼神指向她身后的王珏,“这位是?”

俞幼清一把将临了头又开始抹不开面的王珏拉到身前,介绍道:“任先生,这就是我跟您提起过的我家那位好学的小师傅。好多问题我答不了,就把勤学好问的他带到您跟前了。喏,这是他特地给您带来的他炖的汤。”

王珏被推到了人前也没办法再扭扭捏捏了,他干脆大方地将汤盅盖子揭开。瓷罐保温良好,一揭盖鲜汤的热气顿时弥漫而出,王珏就在这阵热气的掩护下没打一个磕绊地说完了一长串话。

“任先生您好,我没怎么念过书很多都不懂,希望您能够赐教,不会耽误很多时间的,您跟我家小姐讲的时候我在一边听就够了。别的我也不会,今天炖了一锅汤给您带点儿来尝尝,如果和您口味以后还想吃别的尽管吩咐!”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忍不住偷瞄自家小姐,谁知道小姐根本不看他,大有一幅今天就靠你自己了的意味,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您今天要是不得空我们改日再来,叨扰了!”

说到这里俞幼清才接过话来,她首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王珏。

“说错了!是你问先生给你讲,我跟着听。”

接着将提在手上的一竹篮鸡蛋放稳在围栏面上,继续对着任先生说道:“今日我们来的不巧,就不打扰先生和您朋友了,改日和您核过时间再来打扰您。”

说罢就要拉着王珏一起走,没想到那个充满敌意的男人拦住了他们。

“既然你有学生来,我就先走了,回见!”

二人疑惑地回头却见任先生也点头附和同时对他们说:“我先去送送朋友,你们随便坐坐,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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