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沈宁摇摇头，也不喊疼，只是坐了起来，小心地偷偷瞧着他的神色，怯怯地问:“殿下，您不生小宁的气了吗？”

许景明一顿，揉了揉他的发顶，没有说话。

沈宁心下惶惶，两只手又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又被许景明拉着分开。

“殿下……”

他面上又显见的慌乱了起来，强忍着没有哭出声，只是声音带着颤，听起来可怜极了。

“小宁知错了，呜求您……”

许景明到底是不忍心逼他，也怕他再像刚才那样的状态似的不对劲，还是抬手一下下地抚着他的背，缓着声音问他:“知道错了”

沈宁忙点头:“知道了，小宁知道错了。”

许景明换了个姿势，避开他伤到的那只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那你说说，错在哪儿了？”

“小宁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不该在您面前放肆，不该摔东西，”沈宁急急忙忙地认错，“还有，还有不该……”

“我不是说这个，”许景明皱着眉打断了他，却突然怔了怔，不大确定地问，“你……你今天早晨在地上跪着，是为了昨天晚上的事儿”

沈宁小心地点了一下头:“殿下，小宁真的知道错了，您罚小宁吧。”

许景明眉头锁得更紧了。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吗。

他原以为沈宁这样失态是因为自己方才不耐烦地斥了他一句而害怕，却不想这小孩儿竟是从昨夜就开始心中惶恐不安。

以为自己做错了事，以为自己会被厌弃了，所以才想了个最笨拙的法子，才在地上跪了一早晨。

他方才见沈宁跪在床前，只以为他是有事要求自己，这般行径是要一般娈宠似的示弱邀宠，却不想这可能是这小孩儿一夜的慌不择路下逼出来的，唯一一个自救的法子。

这小孩儿，其实只是想让自己消气。

他只是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许景明心中懊恼，只觉得今天早晨自己是真他娘的够操蛋的。

昨天晚上也他娘的挺操蛋。

要是自己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不着急睡觉，先跟这孩子说清楚了自己没生气没怪他，是不是就没有今天早晨这些个糟心事儿了？

说来说去还是都赖自己。

沈宁见他一直没说话，心里更慌了，忙挣着要跪起来，被许景明又按着坐了回去。

“别动了，”许景明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我就是看你一早晨就在地上跪着，有些着急了，没有生你的气。”

许景明伸手把刚才被他放到一边的披风拿了过来披在肩上，把自己和沈宁一起裹了起来，这才慢慢地开口:“至于昨天晚上的事……小宁，你同我实话实说，要是让你重来一次，你还会和昨天晚上一样——不管是摔东西也好，骂人也好，你还是会拦着他去叫那个烟儿过来吗？”

沈宁无措地看着他，不自觉地开始抠手指。

许景明又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地分开，然后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地挤进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着，安安稳稳的。

沈宁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就点了点头。

“会。”

他的声音还是小小的，听起来也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但还是重复了一遍:“小宁会拦着他。”

许景明看着他，轻轻地笑出了声。

“那你就没错。”

“小宁，你记着我一句话。”许景明声音缓缓的，温温和和的，“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你不后悔，那你就没做错。”

“可是，”沈宁觉得这样不对，又急急地摇头，“可是小宁不应该……”

许景明没等他说完，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没有什么不应该的。”

沈宁眼睛还是湿漉漉的，勾人又不自知。他轻轻地眨了眨眼，泪珠儿挂在了睫毛上。

许景明就把食指从他的唇上拿开，曲起手指在他眼角处蹭了蹭。

沈宁下意识地闭了眼，感觉到他的手又在自己闭着的眼睛上慢慢蹭了蹭，然后像是晕开了一滴水似的，凉凉的，湿乎乎的。

是自己又哭了吗。

可殿下最不喜欢见自己哭了。

沈宁急急忙忙地往后躲了一下，用手抹了一把，把眼泪擦干了。

“轻着些，一会儿都让你擦破了。——你听我说，这件事本来就错不在你，要怪也怪不到你身上。”

许景明把他两只手都拢到自己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轻声细语地跟他解释，“我不会为这种事生你的气，更不会为了旁人生你的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同你是什么关系，旁人怎么比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