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中已摆上二三十桌酒席,男左女右,分散在主桌两旁,遥遥相对。

大成朝以礼仪之邦自居,所以这种大型宴会都讲究男女不同桌。因此我跟着北城濡沫还有北城禩棋去了左边的男宾席。不过还未来的及入座,纳兰管家便匆匆过来,请我们去别的席位入座。

我们三人觉得异常莫名,只得跟着纳兰管家去了。很快北城禩棋被带向主桌,坐在二姑姑邵观棋身边,而我和北城濡沫则被带到一桌离主桌不远却较为安静的桌边。这桌上现在只有北城如冰一人,他见我们走过了,笑着挥挥手,示意坐她身边。

北城濡沫牵着我走过去,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护着我坐到凳子上后,他才错步挨着我坐了下来。不一会儿,那些来参见寿宴的孩子们也一一被纳兰引过来落座,男男女女十来个。起先他们都用莫名的眼神看着纳兰管家,似乎并不理解这样做的缘由。纳兰管家无奈,直到向他们大致说下缘由。他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落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这“男女不同桌”的思想太深入人心,还是别的原因,女孩们依次坐在北城如冰的左侧。男孩们正要入座时,纳兰引着最后一位未成年的男宾姗姗来迟。

再见到那人的第一眼,我感觉北城兄妹俩的身上皆是一窒,随即北城如冰再次变得脸色惨白。我顾不得其他,只得学着北城濡沫的样子,用手轻扶着她的手,一边轻声说着,“如姐姐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专心安慰北城如冰的我并没有看到北城濡沫同样不好看的脸色,自然也就错过了发现他们之间端倪的最好时刻。

幸运的是,由于王胜安的出现,把除我们三人之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所以没有人发现我们三人的“异常”。而王胜安也像什么也没看见那般,同其他几人寒暄几句后就大步坐过来,袍袖一挥,大大方方地霸占了北城濡沫右边的位置,然后像主人一般,右手一挥含笑道:“诸位随意坐,寿宴马上就开始了。若是诸位在这般站着,外祖母与母亲都该怪我招呼不周了。”

众男宾下意识地先看一眼坐着这桌主位的我,然后又看看王胜安,这才如梦初醒般纷纷坐下。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等待寿宴开席。

男女同桌对我而言并不陌生,当初在北城别院休养时,也曾有过两三次与归燕、翠鹭同桌吃饭的经历。可那毕竟是在自家人面前,现在这次男女同桌而食可全然不是在自家人面前用膳这般简单。所以我不由暗暗担心这是不是纳兰管家的疏忽。正想着如此出言提醒时,一旁的北城如冰已镇定下来,她凑在我耳边轻声讲述这事的前因后果。我这才知道原来男女不同桌虽是礼节,但也有几种情况是可不用遵守这礼节的。例如:男子未束发,女子未及箕之前都是可以同坐而食的;还有就是女子出嫁有孕回母家赴宴时,夫君是可与之同坐一桌的……

待她向我解释清楚,同桌的孩子们也已经相熟了。毕竟都是些不大的孩子,彼此家室又相近,所以很容易找到话题,自然也就熟稔起来,我们这桌的气氛倒是最为活跃的。

没一会儿寿宴正式开始,各色美色如流水般源源不断的送来,孩子们也不故作矜持,想吃什么就夹什么,要是够不着,就请靠近菜肴的同伴夹上几筷,并为同样够不着的同伴夹上几筷,很快我们这桌成了餐盘空的最快的一桌。

这桌上因为我年龄最小,所以等菜一上来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会让我先吃,再加上一左一右坐在我身边,俨然像守护神一般的北城兄妹帮忙夹菜,所以我的碗中永远不会有见底的机会。虽然他们的热情让我很是感动,可面对越来越多的食物,我也只有望而兴叹的份,又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得埋头猛吃。

在我不经意抬头休息片刻的那一瞬间,我看见王胜安夹了块鱼,细心地将鱼刺剔掉后,趁着众人都不注意,悄悄放入北城濡沫的碗中。北城濡沫像是没发现般径直夹起吃下。王胜安见他吃完,又为他夹上不同的菜,而且他每一道菜,都是北城濡沫所喜欢的。

如此默契,如此举止都让我似曾相识,只是我还未来得及细想。忽闻门外小厮高喊道:“长庆郡主驾到!”

听到这声高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起身迎出门,由祖母带头齐齐跪倒恭迎郡主驾到。

片刻后,一空灵女声随着衣袂轻擦的声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太君这番跪拜大礼,可真要折煞思乐了。”有一阵轻轻的衣袂摆动声后,那长庆郡主再次开口道,“大家也都免礼平身吧。”

众人谢过郡主后,纷纷站起,垂手站在祖母身后,等待郡主入席。这时这位长庆郡主竟然做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只见她微微欠身,竟是向祖母道福!

要知道大成虽号称礼仪之邦,可上位者是个眼高于顶的主,在他看来,除了天地值得他跪拜之外,其他人都不值得受他着君王一拜!一国之君的态度都尚且如此,那上位者之下的那些皇亲国戚们也都自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可笑大成朝的统治者用礼仪尊卑来遏制百姓的思想,自己却不愿遵守如此规则。

久而久之,寻常百姓被上位者训出的奴性,见到这些皇亲国戚们向天地君亲之外的人行礼,非但不会觉得正常,反倒会觉得大惊小怪。因此祖母见状急忙伸手扶住长庆郡主,口中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长庆郡主显然料到祖母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按住祖母的手,莞尔一笑,用半玩笑半认真的口气回道:“祖母,礼不可废。难道祖母想看思乐遭人诟病吗?”

祖母无奈,只得松手,眼睁睁地看着长庆郡主行礼,眉毛不及蹙起,生怕她再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的事情,到时让有心人上报天听,那邵府定会身陷万劫之地。

不过这长庆郡主也不是存心要与邵府过不去的人,所以她只是到了半个万福便起身,没有多一份亵渎了天家的威严,也没有少一分显得过分轻挑,如此恰到好处的行礼让祖母紧蹙的眉头终于放松,轻轻伸手扶着长庆郡主,往花厅走去。

纳兰管家是个有心人,在听到有人高喊郡主驾到时,他早已让手下的小厮丫鬟准备好了座椅餐具,所以等祖母扶着郡主进花厅时,主桌主位的位置上已放上一把上好的紫檀高背椅,其面前也已摆好一套精致的镶金玉瓷碗筷,只能贵人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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