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鹭估计是被我刺激大发了,连一日流水宴这种最普通的百姓招待方式都说的出来。我只得合上礼单,对她耐心解释道:“姐姐啊,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这些东西适用在被人家里,却不适用在邵府啊!
是,邵府虽是商贾之家,可即便如此,这‘一日流水宴’对邵府来说还是太过简陋了。
我听纳兰伯伯说祖母是圣上亲封的从二品诰命夫人,而这邵府又是宫中冰曦贵妃的母家。祖母与冰曦贵妃姑嫂情深,她过寿,冰曦贵妃定会赏脸前来。到时除了邵府名下的各个大小掌柜出席,只怕还有不少朝中官员也会前来。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饕客若是只用一日流水宴打发,只怕没人会赞成邵府的节俭,反倒会觉得邵府之人做作。估计第二天天没亮,圣上御案上那些叱责邵府的折子就会堆积如山,更有甚者会也许还会叱责冰曦贵妃的不是。圣意难测,前一日还家族繁茂,后一日便落魄颓败的例子不是没有,尤其像邵府这样的大家族更是要谨小慎微,否则稍有差池,那边是万劫不复!”
这话要是让归燕听到了,她定然会既欣慰又心疼地说:“少爷您变了,若是刚进邵府时,您肯定不会这么想。看来这三月的生活确实改变了您不少,使您成长了不少。”
可惜面前的人不是归燕,而是翠鹭。她没有归燕这般通透的心性,也不会将事情想的格外长远。她只会懵懂地点点头,然后轻声嘟哝着“这些人真是没尝过苦日子!这么好的一日流水宴还会觉得简陋,要搁在我们家乡,也只有春节、红白喜事才有流水宴吃,平时想得馋死都不可能有机会,真是不把一个铜板当钱看!”嘟哝完,她又问道:“这一日流水宴不行,那为什么从库房里那些东西出来做寿礼也不行呢?”
“原想我也想这么做,然而当我翻了礼单后,我发现这里面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祖母曾经的寿礼。我要是再送回去,旧礼新送不吉利不说若是,要是被人发现,再经有心人这么一挑拨,那就不是旧礼新送、吝啬小气这么简单了,而是不敬长辈,毫无孝心!这条‘大罪’扣下来,不仅我会被千夫所指,就连小姑姑也会因为教养不严而受人责难。小姑姑平日对我极好,我可不能连累她!”
“得得得,您们这些富家公子小姐们的肚子里都是九曲十八弯的,心上更是开了七□□个心窍,想东西永远都这么复杂。翠鹭我心肠直,实在是不理解您的想法,还请少爷您可怜可怜我,明明白白告诉翠鹭,这寿礼翠鹭该怎么准备?”
我被她说得语塞,只得起身动了动。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大雪纷,飞,一时也没了注意。脑中不由闪过归燕的话。“老夫人这辈子所经历的大风大浪可能是其他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经历过的,所以在她眼中,金银腥臭、铜钱腐靡;珍珠宝石比顽石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真正打动她,也只有世间常见的罕见之物。”世间常见的罕见之物?这是什么哑谜?即使罕见之物,又怎会常见?如果常见的话,又为什么会冠以罕见之名?莫非是那些稀世珍宝?
我越想越觉得符合归燕说的特性,随即拍说道:“有了!”
“有什么了?”见霜刚踏进屋,就听到,我大叫一声“有了!”不知前因后果的他只得看着我,见我没搭理他,他悄悄拉了拉翠鹭的衣袖。翠鹭白了他一眼,可还是开口做了个“寿礼”的口型。见霜看清后连连点头,然后低头垂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们的小动作,我并非没看见,不过我觉得他们这样很好,我也就选择视而不见,直接说了我的想法,让我他们明早就出府看看哪些礼物较为出众可当寿礼的,先一一记下而后回头与我一同商量。
见霜、翠鹭心下欢喜,自是极力答应,第二天天刚亮,就出去了。他俩整整逛了一天,直到天全黑了,他们才回来。看他们的样子,看来今天他们玩得很开心。不过他们至少还是没忘正事,打听清楚两件宝物:一件是世间少有的雪树银花大红珊瑚;另一件怎是有半人高的白玉寿星抱桃像。这两件珍宝的寓意都不错,只不过我手中三个月(实际只有两个月)的月钱也估计只能勉强买下一件,所以我决定明天去看看实物,然后再决定。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然后便催促着见霜、翠鹭早早梳洗完好领我去那两件物品所在的店面。两家店一南一北,而邵府去这两家的路程都差不多。我略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有寿星玉像的蓝田阁。
时间尚早,见霜驾着车悠悠哉哉地驶向蓝田阁。结果还是去早了,蓝田阁尚未开门,我们三人就在路边的小摊上吃着馄饨,坐等蓝田阁开门。
巳时一刻蓝田阁的门终于开了,我们兴致冲冲地走进去,结果却是败兴而归。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怎寿星像被人家买走了。
昨天见霜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领着仆从,见到那尊玉像,二话没说就买了下来。出手之大方令老板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虽然见霜他们也要老板留着,却没付任何定金,两者相较老板自然是更偏向于能付现钱的金主。而且在包玉的时候得知那少年买着玉像是为了贺家中长辈生辰之喜,长辈又素喜低调之色,所以虽是寿礼却包得分外素雅。
原来也是买回去送长辈的,我心中暗自感叹。随即又想到什么,向老板询问可还有类似的玉像,老板喟叹一声,歉然道:“真不好意思,这尊玉像是本店玉匠几天前才雕刻出来。那玉匠每次雕完玉石,都要出去游历一番,说是要寻找下一次作品的灵感。这一走少则十天半个月,多则三两月,若是小公子不着急的话,哪等她回来了,我立刻让她在赶制一尊出来,差不多到来年开春就可以了。”
听到这儿,我不禁彻底失望。只得婉言谢绝告辞,然后带着翠鹭他们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往城北的绿珠楼赶。
绿珠楼是南宁城中最大的珠宝店,里面是应有尽有。不过,但凡是名店都有些“怪规矩”,就像晶轩坊有着司徒老板的“三不原则”一样,绿珠楼也有他的怪规矩:一般去光顾的顾客都是先要拜帖,才能进绿珠楼赏宝。不过,这也只能看见寻常的珠宝。如果真要看上品甚至极品珍宝的话,则要提前三天来投帖,经过筛选这才可能有机会进来投宝。
这样的怪规矩非但没引起顾客的反感,反而使南宁城的不少人趋之若鹜。因为在他们看来,绿珠楼招待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人都有攀比之心,即便家有财万贯家产、两天千亩,也不及绿珠楼的入楼之宾来证明自己地位的。这样的怪圈让绿珠楼在南宁城珠宝界稳稳站住脚跟。
一路上翠鹭还担心我们进不去,我却笑笑不说话,淡定的神情让翠鹭他们都怀疑我早就背着他们去投了名帖。只是不是我未卜先知,懂得事做什么准备,而是我知道他们不会不然我进去。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座绿珠楼应该也是邵府的产业之一,他们应该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三刻钟后,马车驶到绿珠楼门口。也不只是巧还是不巧,我刚下马车就看见几个伙计正一起搬运着一株有半个成人高的大珊瑚往街对面走去。
只见那株珊瑚中间及底部皆为赤红,枝节末端则成雪白之色,乍一看去就如同春日梨花一般娇艳动人,冬日阳光打在上面,更是折射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晕,犹如神女下凡,素雅却不失华丽,真是珊瑚中的极品。
“少爷,雪树银花大红珊瑚!”见霜大叫起来。
“少爷,你看,”翠鹭指着对面的马车,珊瑚已经被搬上马车,随后一个身影也上了马车。虽然只看到一眼,可我还是看清楚了,那人正是王胜安。
“少爷,现在玉像和大珊瑚都没有了,我们怎么办?”见霜一脸的沮丧,心中是把自己骂了好几遍,暗自自己笨,不晓得将马车架快一点,这样也不会落后一步。
见他这样,我反倒安慰起来他,说既然到了绿珠楼,那讲不定还有更好的等着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云云的理由说给他听,这才让他的负疚感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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