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翠鹭从屋外走进来,见我依旧坐在桌前翻着礼单,不由走过来边挑亮烛火便心疼地说道:“少爷,这礼单您已经研究了一整个下午了,难道还没研究好吗?”见我摇头,翠鹭接着道:“翠鹭真是服了您的定性,要是让我在这儿呆上哪怕一刻钟,我都会觉得屁股下像是有钉子在扎我了。”
“姐姐,你跟了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这般咋咋呼呼的?”我边翻着礼单,边佯嗔地责问道。
翠鹭替我换了杯热茶后,走到炭盆旁搓搓手,嘟囔道:“这不是见少爷您整日闷在屋中愁眉紧锁的,想来呕您一笑罢了。没想到到头来,少爷您说我……”说着委屈地嘟着嘴。
见翠鹭这样,我不由笑着放下礼单,“好好好,是我的错,翠鹭姐姐你大人大量,可千万别计较。”见翠鹭“噗嗤”笑开了,我揉揉脖子,撒娇道:“姐姐笑了可就不生气了,那就请姐姐去小厨房帮我弄点银耳汤来。看了一天的礼单,我肚子都饿了,快去快去。”
“少爷,您可刚吃过晚膳,要是再吃银耳汤,那非得吃撑不可!到时四小姐可是要怪罪翠鹭的!何况现在小厨房的厨娘们都会去歇着了,您要翠鹭去找谁帮你弄啊?”果不其然,翠鹭听了我的话,立时便咋呼起来。
翠鹭的声线并不尖锐,甚至有些低沉,若放在平时,也并不难听。只是我低头盯着礼单看了一整天,抬起头来只觉得头涨涨得不舒服,现在听到翠鹭的咋呼,猛地觉得脑袋两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生疼。我不由揉着额头,不悦地低声反驳道:“那就不要让小姑姑知道不就好了?别说没有厨房里没有银耳汤了,我可是瞧见你悄悄藏了一盅在锅里,可别说你没有!”
瞧翠鹭如一只受惊的猫儿般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忽然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就连头也没有先前那般疼了,继续威逼利诱道:“好啦翠鹭姐姐,我答应你,你把你的银耳汤给我,下次我带你去晶轩坊吃你最喜欢的鸳鸯酥。”
“两屉鸳鸯酥,再要一屉金乳酥。”翠鹭趁机狮子开口,狠狠讹了我一顿点心。我好笑地看着她,问道:“这么多你吃的完吗?可别到时吃撑了反而得不偿失。”
“才不会呢!我会藏着,慢慢吃!”刚从我这儿讹了三屉点心的翠鹭心情极好,哼着小曲儿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折回身问道:“少爷你骗我!我藏银耳汤的时候,明明很仔细的检查过,周围没有人的!你怎么知道的?”
“额!”翠鹭的话让我一时语塞,总不能告诉她,我听了她的心语,她自己说的吧?见她一脸忿恨的样子,我吞了口口水,还是决定不实话实说。就在这时,见霜抱着一叠东西走进来。人未见,声先至。
“少爷,我刚才经过厨房的时候看见锅开着,里面有碗还没动过的银耳汤,少爷您还要不?哎呀,阿鹭你踹我作甚?”见霜堪堪稳住身形,抱住怀中的东西,这才使得自己没有因为翠鹭这突如其来的一踹而摔倒在地。翠鹭盯着他哼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见霜将东放在桌旁,揉了揉被踹疼得小腿,不解地问道:“少爷,阿鹭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因为你踩着她尾巴了,”见见霜一脸的不解,我问道:“你刚才嚷嚷这要这碗银耳汤作甚?”
见霜把缘由说明,原来他见翠鹭好吃甜食,所以他早就和厨娘打过招呼,若是有多余的甜食就给翠鹭留着,没想到今儿正好没剩下。见霜原想作罢,不曾想他刚才经过厨房的时候,发现还多一碗,便想求我把这汤羹赏给他,也好让他去送给翠鹭。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挨了她莫名其妙的一脚。
“你不用费心了,因为这碗汤就是翠鹭姐姐藏得。不过,”在见霜还未来得及高兴,就直接一盆冷水泼过去,“我饿了,所有就问翠鹭姐姐要了过来。她正问我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你刚好冲进来,又再了这么一句话,翠鹭姐姐就彻底炸了!”
听了我的话,见霜愣了好一会儿,随即紧紧地盯着我,眼中炽热的崇拜令我觉得浑身不舒服,我无奈只得看着他问道:“怎么了见霜哥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不,我只觉得少爷您好勇敢!”竟敢从阿鹭手中抢吃的!
见霜的心声让我哭笑不得,我只能继续说道:“我答应给她买两屉鸳鸯酥,一屉金乳酥。”
果不其然,见霜的眼神一下子从崇拜变成了变成了原来如此,心中笃定他家阿鹭即使不是貔貅,也是他亲戚饕餮。不过貔貅吞得金银财宝,饕餮吞得则是美味佳肴,而且都不带往外吐的!不过这倒附和阿鹭的性子。
听着他这样的心语,我更加哭笑不得,于是我决定好好的捉弄他一下。我随意翻着礼单,貌似无意地说道:“那盒金乳酥的费用从你的工钱中扣。”
听到这话,见霜的脸立时垮了下来:“少爷,我的工钱只是有那么一点!买完金乳酥就没有了!我还要存着娶媳妇呢?”
“反正存着也是给翠鹭,倒不如买金乳酥来讨她开心岂不更实惠?”我面无表情地揭露出来,见霜愣了一下,随即惊讶地问道:“少爷,你怎么知道的?”
“整个绘风雅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老实交代,你是什么时候与翠鹭姐姐看对眼的?怎么连我这主子都被你蒙在鼓里?”
见霜红着脸摸着头,憨憨一笑:“阿鹭这不没答应呢?等她答应了也不迟。”我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攒些钱做聘礼。
听了他的心声,我差点没笑出声,只得低下头强压着笑意,点点头道:“是,是该在等两年,我没记错的话,翠鹭姐姐今年也就十三岁,再过两三年在嫁不迟,到时我定要求小姑姑给翠鹭姐姐准备一份大大的嫁妆,也好让她风光一番。”
见霜听了也是一副俱有荣焉的表情。见他这样,我正想接着开口逗他,翠鹭已经端着银耳汤走进来。我笑着接过银耳汤,一边喝银耳汤,一边翻礼单,还得时不时回应见霜、翠鹭的话。
这一心三用的本事终于让翠鹭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拦住我,“少爷您要不休息一会儿再看,翠鹭看您这一心几用的,怪累人的。”我将最后一口银耳汤喝到嘴中,将碗推给翠鹭,抹抹嘴,指了指桌上的礼单,歉然笑道:“习惯了……见霜哥哥,烦你把这些礼单还给纳兰伯伯。”说着又弯腰搂着四五本礼单,刷刷地翻着。
见我这样,翠鹭只得叹了口气,“哎呦,我的少爷,翠鹭这么说,不就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吗?你怎么还较上劲儿了?我真想不通,这老夫人的寿礼到底有什么难?这要是搁在我们那儿,就是小辈们准备一日流水宴,长辈都会高兴地合不拢嘴。最么到了老夫人这儿,怎么就变成这么难如登天的事了呢?要不然您从库房里取出一两件物什,不也能成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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