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只听别人说,我是被祖母命人抱回房间的,祖母还在我床边守了还好一会儿才离开。这些事情我都未曾注意,或者是我是没有精力注意。因为我第二日,就发高热了。

大夫说我是内在忧思过虑,惊惧过度,外在寒气侵体,这场高热自是无可避免的。只要卧床休养,切不可再劳心劳力,这样方能痊愈,否则即便是小小风寒所引起的高热也不会轻易痊愈!

天涯忙着照顾归燕,所以照顾我的活儿便落到北城濡沫身上。本来我由翠鹭、见霜照顾即可,然而北城濡沫只说了几个字,就让我与翠鹭他们全无反驳之理。

“我,不放心。”

我,不放心。四个字,一句话,却让我的心顿时涨满,有感动,更多的是不安。良知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着令我寝食难安,最终催促着我还是将我先前的计划全部告诉了他。原以为他会狠狠发火,或者是严厉的惩罚我。但他只是愣了一下,随即摸摸我的头,淡淡道:“作为被你利用的人,也许我真的该好好发一通火,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与失望。

但,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想这整件事,就会发现其实比起我们这些人所受到的伤害,小天才是受伤最重的人。如果我再用受害者的身份一味的责难你,只会让你觉得所有的事皆因你起,自然所有的错皆有你背。只是小天可曾想过,你这番举动却是在为人顶罪。”

原本低着头准备挨批的我立时抬头盯着北城濡沫,瞪圆的眼中满是惊愕。也许是我的神情逗乐了北城濡沫,他笑着捏捏我的脸,继续解释道:“都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要不是有人将小天你逼到这般田地,你又怎么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而且这件事如果真的追根究底下去,你有错,我们又何尝没错?但真正错的,却是那些让你陷入困境却依旧落井下石,逼得你要利用我们的人!”说到这儿,北城濡沫猛地一愣,随即揉着鼻子,垂下眼,莫名的苦笑起来。

我早已被他这番言论说的一愣一愣的。虽然他说的这些,我并不是完全理解,不过最后一话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但我依旧不敢确定,拽着北城濡沫的袖子,边摇边问:“那按照表哥的话来说,就是这件事,我没错?”

北城濡沫抬头看着我,然后猛地将我一把搂在怀中,将头埋在我小小的肩膀中,闷闷地说:“是,你没错,没错……”

我被抱得莫名其妙,为什么明明做错事的是我,但他们一个两个都说我没做错,甚至还像北城濡沫这般悔不当初?我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只得仰着头抱住北城濡沫,努力伸手去拍他的背,以安抚他的心情。

北城濡沫搂着我好一会儿,才将我放回去,然后告诉我这件事到此为止,切不可能再把真相告诉别人,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北城濡沫这般豁达。我知道他的意思,便点点头应下。至此之后,我和北城濡沫的关系亲密了不少。而且与此同时,我似乎觉得我与祖母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令我失望的是,从那晚之后,祖母在没有来看过我,仿佛这样那晚的偶遇只是自己的梦。梦醒,便了无痕迹。说心里完全不失望,那恐怕连见霜都不相信。

但即便失望,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待数日痊愈后,我才说服自己,自己是被那求而不得的孺慕之情给魔障了,不然又怎么日日盼望祖母来看望自己?我本就不比王胜安、邵听琴他们受宠,又何必去苦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有,我只会恰好姓邵,恰好是祖母所要的继承者,最信任的助手而已,除此之外,我和她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仅此而已……

不过老天终究不忍心看我以为太过空闲而伤春悲秋,所以特意在高热刚退下不久,给我送来了个好消息让我高兴一番。流月告知我,指使人来袭击我的那个幕后黑手已经被抓住了,就是本草堂的曲药海。而尹寂、邱凤的百人联名信共同状告曲药海克扣药钱的是也一并审理了,并顺时牵扯出他故意纵火伤人、纵容亲信虐待工人、监守自盗等一系列事情。桩桩件件,数罪并罚之下足以使曲药海死上十次八次。此事已惊动巡抚,巡抚下令将曲药海收监,并判以秋后立斩。

其家产则充公,后代三世中男子不得参加科举,女子不得入宫选秀。这样的惩罚,在大成刑法中算是较为严苛的,我听罢唏嘘不已。流月、翠鹭、见霜他们却都说这是曲药海自作孽,不可活,并没有什么值得怜惜的。

他们说的信誓旦旦,势要将我脑中那对曲药海仅存的善念都要抹去。我却依旧觉得不忍,毕竟母亲常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明明是曲药海做错的事,为什么要他的子孙后代来偿还?

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北城濡沫,北城濡沫思索了很久,才意味深长的说道:“小天,舅母说的道理没错。不过有些事情即便至情至理都该这样,然法不相容,那即便在情在理,也是无济于事的。弱肉强食便是这个世间准则。所以这件事,小天以后还是不要再过问的好。”

一段话将我的满腹疑问都压了下去,我听从北城濡沫的话,乖乖养病,不再理会这些事。在疑惑中,我的病彻底痊愈,北城濡沫这才让我回了邵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无论之前我们如何瞒着小姑姑,小姑姑终究还是知道了我别院遇袭的事情。即便我后来毫发未损地回来了,她还是红着眼,打了我一通手板,而后罚我在绘风雅院禁足。

这一关就是整这个一个月!

虽然所有知情的人都劝她说这并不是我的错,但铁了心的小姑姑就是软硬不吃,谁的劝都不买账,愣是伴我禁足屋中整整一月!期间还将见霜、翠鹭调开,由她身边的秦妈妈寸步不离地看着我!

小姑姑的这番举动让不熟悉都觉得她太过严苛,不近人情。可我却知道小姑姑并非是真正冷酷之人,她若真不愿管我,就不会再在今年第一场大雪毫无征兆落下时,便急急派人送来一套全新的厚衣裤;也不会在无意间听到我咳嗦,就立即命小厨房送来一盅又一盅的冰糖雪梨茶,更不会刻意让北城濡沫时不时地来我屋中陪我聊天、下棋、练字,只是怕我在禁足期间会憋闷。

许是我喜静不喜动的缘故,所以这样的禁足对我而言并没有太难熬,日子也就在棋盘、宣纸与书本间悄然流失。

我原以为日子就像温吞水一样平平淡淡的度过,不曾想北城濡沫会在这平平淡淡中给我送来一份盛大的礼物!

还记得那时第二次大雪初停后久违的晴天,禁足的第十天。我因昨晚上看书看完了,正缩在美人榻上补眠,忽然觉得有人在轻抚我的头,迷迷糊糊地抬头看着他,双眼好一会儿找回焦距,轻声叫了一声。

北城濡沫摸着我的头,关切的问到:“怎么这个时候还在睡?病了吗?”

我轻轻摇摇头,将缘由解释了一边。北城濡沫听完,只得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忽然问到;“小天想不想舅母,想不想哥哥姐姐?”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