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图

“我早就发现了，小云一看见他顶毛就竖起来了，万俟天舒碰都别想碰它。”

“真是奇怪，你俩不是一起发现小云的？怎么它就喜欢你却讨厌万俟天舒呢？”梅玉笑着，想起一事，“对了，你知不知道郁仲轩又受罚了？”

“怎么了？”慕轻霖说，“我下了课就赶回来画画儿。”

“还不是这些兰花闹的。”梅玉憋笑，“郁大公子看这些花儿不顺眼，中午休憩时把院子后面种的兰花全拔了。他怕你骂，倒没毁坏那些花儿，只是拔了扔在一旁。被告到教习那里，周将军罚他围校场跑二十圈。”

慕轻霖摇摇头，“跑跑也好，有利健康。”

十月初十这天，慕轻霖骑了小飞，带着慕贵、听琴去盈翠苑赴约。万俟天舒亲自在门口迎他，他穿着一件天青色长袍，头上束了一顶白玉冠，满头黑发披散在脑后。系一条同色宽腰带，除腰间一件碧绿玉佩外，通身再无装饰，更衬得宽肩细腰，如芝兰玉树。加上他人物俊美，温润含笑，就连慕轻霖见了，也暗赞一声“君子如玉”。

偏偏小云不鸟万俟天舒，见了他，长啸一声，振翅从慕轻霖肩上飞起，没入云中。慕轻霖摇摇头，随万俟天舒一起进了盈翠苑。

盈翠苑占地比闲云别院略小一点，里面亭台楼阁布置得十分雅致。两人一起庭院信步，先看了兰花，又看了菊花，已到中午。万俟天舒就在兰苑前亭子里摆了酒席，慕轻霖忙道：“天舒，我酒量不行。”

万俟天舒笑道：“放心，桂花酒，喝多少也醉不了。”

慕轻霖命听琴取出那幅兰图，递给万俟天舒：“送你。”

万俟天舒展开看了看，双眉一挑，看着慕轻霖。慕轻霖神色不变，万俟天舒笑道：“好，这幅画值钱。”命赵安收了。慕轻霖心道我做得那么逼真你也能看出来？不过既然万俟天舒不说破，他也装作不知道。

酒宴只他们两人，万俟天舒拣些诗词字画儿与慕轻霖闲聊。他确实有真才实学，偶尔评论一两句都切中要害，慕轻霖与他颇为投机。万俟天舒说：“轻霖，我听说你在天擎生辰宴上弹了一曲酒狂，技惊四座，可惜我无缘聆听。”

慕轻霖笑道：“当时酒醉，没得羞煞人。你想听，我抚一曲就是。不过酒狂就弹不出来了，弹一支紫竹调罢。”

“好！”万俟天舒说，“这支曲子我喜欢，我吹箫与你合奏。”拍拍手命人将自己琴、箫取来。慕轻霖端坐弹琴，万俟天舒站在他身后吹箫，两人皆有不凡造诣，一曲合奏配合得珠联璧合。万俟天舒放下箫，“今日兴尽，若能常常与轻霖合奏，夫复何求！”

慕轻霖微笑不语，万俟天舒拉起他，“去泡温泉。”

盈翠苑的温泉池子颇大，慕轻霖换了一件白色浴袍，微闭了眼睛，惬意靠在池边。万俟天舒靠在他身边，热气氤氲下慕轻霖肌肤白里透红，浴袍微敞露出些许肌肤。万俟天舒想起梦里前世与他亲热，有些心猿意马，靠近了他道：“轻霖，你喝什么？”

“茶就好。”

万俟天舒伸手到岸边小几上取了一杯绿茶递给慕轻霖，趁他闭眼低头想吻他。慕轻霖伸出左手不偏不倚挡住他嘴唇，睁开眼道：“天舒？”

“我想亲亲你。”万俟天舒索性挑明了说。

慕轻霖笑了：“天舒，若我同意你亲，你欲如何待我？”

“我会疼你爱你护你，终我一生，我必不负你。”万俟天舒冲口而出。

“这些话你对几个人讲过？”

万俟天舒有些生气：“只对你讲过。”

“天舒啊天舒，”慕轻霖摇摇头，“你忘了我曾听见你对别人讲过一次？”他坐起身子，直视万俟天舒变了的脸色，“殿下，我很贪心，我爱一个人，就要他的全部，要他眼里心里只有我，身体也只属于我。而不只是想起来时的眷顾、或者偶尔的宠幸。”他轻轻问，“天舒，你可做得到？”

万俟天舒愣住了，他从未听过一个人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轻霖，我……”

“没关系，”慕轻霖说，“殿下，慕轻霖永远是您的臣子，仅此而已。”

万俟天擎带领户部一干官员，夙兴夜寐，三个月清理完两千余宗旧账，查出户部亏空三百万两白银。以他脾气，就要将涉及亏空的官员查抄家产，罢官免职。太子则以为他此举太过激进，万俟天擎想起慕轻霖素来机变，遂替慕轻霖跟牟平侯请了一天假，带他去东宫。

慕轻霖第一次近距离见太子，万俟天骄年二十七，中等偏高，儒雅中带几分英气。慕轻霖一路观察，东宫一应布置果然如万俟天擎所说甚为简素，万俟天骄待他挺客气，并不以他外貌为意，甚至不曾多看他一眼。此举大获慕轻霖好感。

万俟天擎和杨尚宗把清查情况说了一遍，欠下旧账的，除朝廷官员外，还涉十几位王侯。几人商议时，慕轻霖坐在末座并不出声。万俟天擎说了自己想法，太子摇头说：“涉案者众多，此举太过激进，恐推行不易，反激起众怒。”

万俟天擎想起慕轻霖，问：“世子，你素来有见识，你以为如何？”

慕轻霖早在八月二十那次陪万俟天擎整理卷宗时就有想法，侃侃而谈：“殿下，宜王，我以为凡事应因人而异，对不同的要采取不同处理。先把亏空特别严重的直接查抄几个，此杀一儆百，先立威；再把其余亏空官员的职位全部冻结，如能限内补齐欠款，就命吏部备案还可以升职或转职；如确实一次性补齐有困难的，可以三年内分次补缴，也可以逐年减扣薪俸。至于王侯亲贵等……”眼看太子不语。

太子抚掌：“慕世子此言甚善！天擎，我会命吏部全力配合你。东宫首做表率，今年东宫全体薪俸减三成。”

杨尚宗忙道：“殿下，东宫并无欠缴。”

太子道：“若连我都不支持你，那些公侯你怎么动得了？我看名单上有扶苏，他那里我去说。其余的人……”

万俟天擎爽快地道：“其余的人，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