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絮絮叨叨的念着,灰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丝明媚。
楚曌当年忙着处理退婚那事,哪里有空搭理外面的流言蜚语。直到很久后才听人提起,可那时也不过是晓得个三言两语,又哪里晓得这里面的文章。
若不是现在晏清提起,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缘故。
想到晏清竟然记这事记了这么久,他就止不住的难过:“亏,亏死了。”
他自始自终都没问,晏清为什么要去替他打架,又为什么同他说起这些。
楚曌知道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得到答案,想想他过去做的那些混蛋事,心如同刀剜。
晏清被他这悲戚的模样晃了神,愣了一会,方才扯出一抹笑意,随后阖然长逝。
…………
楚曌抱着晏清的尸体一动不动,战火熊熊,却丝毫无法引起楚曌的注意。他浑身上下,眼底心里,只装的下这个怀中这个男人。
属下过来劝慰他,说着人死了不能够复生,当务之急应该是为晏清报仇才是的话。
楚曌听到这话,像似触碰到什么开关一样,转头对着这群人咆哮:“我的晏清都死了,报仇有什么用!”
“他都死了,我还要这个天下做什么?”
是啊,晏清都死了,他要这个天下做什么呢?
将天下打下来送人的人都不在了,那他楚曌的意义在又哪里?
楚曌跪在这儿一天一夜。一动不动的,人问他,他也不理。
后来匈奴之战大捷。
定安军损伤甚小,唯独军师晏清意外身亡。
楚曌对此置之不理,疯了一般四处征战。私底下“阎罗王”的称号竟是愈演愈烈,甚至传的贺元都晓得了。
不知哪次庆功宴上,贺元喝了两杯小酒,笑嘻嘻的打趣楚曌,战无不胜阎罗王,小儿啼哭水汪汪。
本来一言不发的楚曌眼眶猩红,似颠似狂的朝着贺元奔去,上去就是一勾拳,直接将人高马大的贺元撂倒在地。
这是楚曌第一次同贺元动手。以前哪怕底下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素来都会敲打敲打,像这般上来直接就打还是头一回。
贺元被众人扶着下去了,庆功宴陡然变得冷清。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众将士的欢笑声,帐子里只余下楚曌一人。
桌案上的酒泛着丝丝冷意,月光从帐子外面钻进来,同影子相互依偎,夜似乎更加漫长孤寂。
他好像又梦到过去。
晏清死在他怀里的时候,晏清疼的脸色发青,也依旧是笑着的。那时,长久的战争未曾停歇,他已经消瘦不少,量身定做的作战服也松松垮垮。
最后一丝力气抽空时,他已经满身血污。模样教人分辨不出。
晏清在意形象的程度令人发指。这是众所周知的。这样死去,他该气的跳脚了。
转而又梦见和晏清对吵时。
他以为会和姜云岫成亲,于是当他视线总是停留在晏清身上时,他总是对晏清极尽嘲讽,指责他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整天偷鸡摸狗,干些坏事。事实上,晏清只是爱玩了点,学识是一等一的好,武功更是与他不相上下。
梦里年轻的晏清与死时候的模样交织,他有些分不清楚现实了。
他还记得晏清醉酒后躺在床上面色绯红,双眼迷离的模样,哼唧唧的说着软话,随后又对他破口大骂。
骂着骂着莫名的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嚷嚷着混蛋,白皙娇嫩的肌肤硬生生的被他自己折腾出几道印子,醒来后反倒倒耙一把,骂他不是人。
天知道楚曌多么哭笑不得。
楚曌和晏清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有些水火不容。晏清混迹京都时住在叔父家,而往旁边数上两家,便是楚曌的宅子。
按理说远亲近邻,关系应该尚可。但晏清结梁子的速度总是比他获得别人好感的速度更快。
某次赴宴,晏清的急急忙忙出门。偏偏遇上了楚曌的马车挡在前面。那条路只能够容两辆马车并行,可前方楚曌的马车同另一家的车发生了争执。
起先晏清还饶有兴味的瞅瞅,看看笑话。可见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得个结果就不耐了。指着楚曌的马车要他让道,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
楚曌也是固执得很,瞧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地主家的傻儿子,丢了一个白眼,都没搭理他。
这把表面温文尔雅内里放浪不羁的晏清给气的呀,心里不停的念小人。单方面宣布这梁子就结下了。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两人谁也不肯承认自己有错。
后来晏清死了。
一切都没了。
楚曌想,他似乎做了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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