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人,坏女人。”——整场排练迟青荷脑中一直回荡着关于这两句的辩论。

“我演得怎么样?”休息的时候,迟青荷问庄梦蝶。

“有进步。”

“你手上的伤好些没有?”迟青荷拉过她的手,发现那痕迹比起前几日又变的淡了。

“好多了。”

“真是抱歉。”迟青荷说道。“为我这个坏女人,害你这个好女人挨打。”她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这个人……是够坏的……”庄梦蝶道。

“你……”

目光交错,月光如泉水流过,悄无声息。

这一天,刘宅。其实也就是总督府内。

黄奇威向侍卫递上名片。

他一连几次去唐副官的办公室都扑了空,所以,他决定亲往总督府走一趟,或者能侥幸找到刘总督亲自出面为他查明烟土一事也未可知。

刘宅前庭是个花园,一进院门便闻到淡淡的香气。木质走廊下,自外部引来的流水淙淙穿流而过。老屋红色的漆皮外面刷了一层金黄色,据说是掺了黄金的缘故。虽然有些斑驳,依然可以感受到昔日厚重的荣耀。

侍卫进去通报。黄奇威没见到唐副官,更没见到刘总督。倒看到几个姑娘坐在走廊的一张白色躺椅上逗着一只雪白的小狗。

姑娘们太吸引人,连她们逗玩那只小狗都是那么可爱,雪白颜色,活像一只圆滚滚的小毛球。

那小狗见有人来,快步跑了过来。被黄奇威一把抱起。

“放下!”其中一个女孩厉声说道。

其中一个个子最小,面孔最白净的姑娘跑到他跟前,伸出手来要从他怀中将狗抱回去。

黄奇威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十六、七岁的年纪,圆脸样貌生得中上品,主要是皮肤十分白净,像豆腐一样水嫩。她娇小的身材被旗袍裹了,扭身转去的那一刻,腰间的褶皱扭的像朵花,那窄窄的肩,纤细的腰,浑圆的臀,他愣在那里,直到唐副官喊他过去。

“洁仪!过来!”姑娘们叫她。

黄奇威私下里准备了几天的说词,见了刘总督却只说了两分钟。

“黄老板啊,你做烟土生意我能放则放,可是这中间,我没多少利润,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刘总督道。

“是,是。”

“没有一次我的手下没替你们望风,这一次也一样。何况,你们已经上了船,我们尽到责任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全仰仗刘总督,只是这次被人抢了这么多,还希望刘总督帮我们查查是哪一路干的,多少补些亏空。”

“查当然能查,我就交给唐副官。你呢让人办事,总要不能亏带了兄弟们,这你明白。如果没什么事,我还有事,太忙,没完没了,西北军刚走,东北军又来挑衅。唐副官,你陪黄老板说话,我出去一下。”刘总督不由分说,踏着他那漆黑的军靴,后面跟两个背后挎长刀的卫兵,咔嚓咔嚓大步走远了。

“爸爸。”那个白皮肤的姑娘跑过来,手里抱着那只小狗。刘总督转过身来,望着她。“爸爸,你看,阿妈今天给我们抱的小狗。你看,好看吗?”

“好看好看。你们慢慢玩。”刘总督说完又回头往外走,那姑娘立在原地,很失落的样子。

“刘总督太忙,你看,连陪女儿的时间都没有。”唐副官道。“你能见到他已经很幸运了,多少人排队都见不上他呢!”

黄奇威知趣的点头。刘总督愁眉不展,看的出的确在为一些事情烦心。

“现在局式很乱。西北势力,东北军,南方一些派系都在省城有势力,你们的货可能被谁盯上?都有可能!你不知道,现在刘总督的压力很大!西北军一直贼心不死,我们光军饷一年就要筹几百万,现在还差一半。你们这点损失,实在不算什么。如果你实在想查清此事也不是不行,警署、衙门自然能派人去查,不过是要备好上下打点的银两。还有,你也知道烟土不是什么好听的生意,你不想让这事扩大,搞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吧?你看呢?”

从总督府出来,黄奇威已经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了。刘总督看上去根本不想帮忙。而且这“上下打点的钱”还不知道需要多少。至于结果,很可能没有任何结果,或者不是自己要的结果。不管他是哪条道上的,这次我就送他个顺水人情也罢。

何况这次——他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刘总督的女儿,好个娇嫩的小美人。他觉得自己又有了新的追求。

迟青荷仍然每天去学校排戏。

这一天,她路过学校门前的邮局,想起二十多天前自己曾给家里寄过信,于是决定去看看有没有回信。

推开镶着绿木框的玻璃门,她走到自己的信箱跟前。打开来看,信箱里横七竖八被塞了好些信件。她一一打开,将那些保险广告之类无用的都扔掉,果然看到一封来自爻州的信,上面是哥哥的笔迹。

她的心噗咚乱跳,这是离家一年多之后,她第一次收到家里的消息。她将信打开,一目十行,飞快的扫视了一遍。

信是这样写的:

“青荷:你的来信已收到。母亲和我都看了。母亲看了你的信,比以前放心多了,你刚走的时候她整天哭。你真是太狠心了,你想想,母亲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这样惹她伤心!

还好,另一件高兴的事让她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你走后十来天,你嫂子就生下了小宝,现在已经一岁了,母亲特别喜欢他,他很聪明,将来一定比我聪明。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让他长大成材,不要像我现在这样。只是你这个当姑姑的还没有见过他,太可惜了。

你现在找到了事情做,我们都很高兴。省城是个好地方,只是爻州是生你养你的地方,希望你不要忘记,有时间回爻州,回家来看看。现在家里多了小宝,变得热闹多了,只是生活比以前困难一点。你不在店里帮忙,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又舍不得花钱雇人,累得一身都是病。你上次寄回来的五十块钱刚好给她抓了药,解决了一时燃眉之急。

如果你经济上较为宽裕,那么可以尽你所能适当照顾照顾这个家;如果你自己生活困难,那就算了。

……你来信可以寄到我的办公室,爻州新城商业署。迟成收。”

信并不长,只有薄薄一页纸。她看完舒了口气,在信中哥哥和母亲好像并没有十分责怪自己的意思。他们起初可能有些伤心,但很快就因为小宝的出世而忽略了家中有人出走这件事。

哥哥有了儿子——她想起来,当初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嫂子是怀了孕的,但是来到省城之后遂将这事全然忘记了。

从这封信中可以看出哥哥非常高兴。当然她也替哥哥高兴。哥哥一贯嘻嘻哈哈,对什么都是嬉皮笑脸,有说不完笑话来逗她和母亲开心。有哥哥在,自己总是能笑个不停。其实,就她内心而言,倒并没有因为这个尚未见过的婴儿泛起什么涟漪。哥哥高兴,是为新生的儿子;她高兴,是为哥哥。

当她看到那句“如果你经济上较为宽裕,那么可以尽你所能适当照顾照顾这个家”,内心略感有些别扭,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她现在有一些积蓄,完全可以给家人一些照顾。

看完信,她买了纸笔快速写了一封回信,又塞进钱五十块钱,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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