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位真定王刘延寿乃文帝十世孙,论起宗室辈份,当与刘徇同。

真定一国,经推恩令后,国土渐狭,于如今的冀州,为各郡环绕,仿如弹丸孤地,幸刘延寿自为真定王后,从不轻易与人结怨,又兼国中拥兵十万,才得安身至今。

而所谓翁主,乃刘延寿亲妹,先真定王女刘素君。刘素君与真定国相郑胥育一女,如今正值十七,尚未婚配,刘延寿此行携刘素君之女前来,其意味不言而明。

刘徇若要借真定之兵,只怕得与之联姻。

阿姝握着竹简的手稍紧了紧,翁主之女郑冬兰,前世仿佛曾听说过,的确嫁给刘徇,却并不得其喜爱,自成婚后便长居娘家。这中间应当曾出过什么事,否则以刘徇为人,既愿娶,便绝不会如此不给真定王面子,将新妇冷落至此。

天色渐晚,雀儿在门边冲她悄悄打个眼色,她无暇深思,赶紧取出刻刀,将竹简上的墨迹刮去,不留一丝痕迹,再收入箱笥中。

才作罢,那边刘徇便已踏着暮色归来,面容是一贯的温和而疲惫,只是今日的微笑模样多了几分蓄势待发的兴奋。

阿姝才上前去替他宽衣,便听他道:“赵姬,后日真定王应当到了,宫中需设宴。”

阿姝搁在他腰带上的手稍顿了顿,随即便将其取下,柔顺道:“妾定好生预备。”她眼里闪过一瞬恍惚,大约再有数日,他便该祝嘱咐她,替他与郑冬兰操办婚仪了吧。

她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既非惆怅酸涩,亦非欣喜愉悦,只是空空如也。

若到时刘徇将郑冬兰遣回真定,她是否也能请辞回邯郸呢?

刘徇并无察觉她的心思,只忽然问:“我要的香囊呢?可有做好?”

阿姝一愣,不想他才说完真定一事,便会想起香囊。她下意识抬眸瞥一眼搁在妆奁边的小漆盒,忽然有些羞涩。虽不知他到底何意,可这却是她头一遭替男子做针线女工,便是兄长赵祐,也未曾有过。

刘徇也不待她回答,顺着她视线瞧见那片自漆盒边露出的半片丝绸,便二话不说,径直过去将香囊取出,搁在手中细看。

单瞧这月白丝绸,兰草流云纹,佩红缨络子,简朴雅致,与时下盛行绣品截然不同。他不由挑眉,唇角勾起个细小的弧度。若不是一眼便能瞧出缝合处的凌乱针脚,他几乎要以为这香囊的针线出自旁人之手。

她这一笔画,着实妙。

“甚好。”刘徇赞了句,“这是赵姬的心意,我定会日日带着。”

阿姝闻言瞠目脸热:“大王——我,我的绣工,实在不堪……快别教人笑话了去——”说着,她便伸手要将香囊取回。

刘徇迅速将手举高,直令她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只能仰着面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一双含眼带雾的眼中满是楚楚。

刘徇只觉心口被她这幅模样轻轻戳了下,酸溜溜,麻酥酥,仿佛有猫儿尾巴轻拂过。

他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掩下心底躁动,一手抚上她发顶,教她无法靠近,一手则轻缓而慎重的将那枚小小的香囊收入衣襟,仿佛十分珍而重之。

“王后亲手绣的,谁敢笑话?”

阿姝目瞪口呆,脸颊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夜半,二人并肩而躺,室内罩在一片黑暗中,十分寂静,只余轻缓的呼吸声。

阿姝悄然侧目,借着朦胧月色看一眼双目紧闭,仿佛已深睡许久的刘徇,小心翼翼撑起身,手脚并用的靠近些。

隐隐约约的衣物窸窣声在静夜中被无限放大,她伸出一手,悄悄向他胸口处衣襟摸去,动作越发轻缓,想拿回香囊,却又生怕惊醒枕边人。

可手指才触到那片衣缘,原本双目紧闭的刘徇却忽然睁眼,一手握住阿姝那只不安分的小手,牢牢摁在胸口。

阿姝下意识倒抽一口气,浑身僵硬,脸颊发热,结结巴巴道:“大,大王,我——我只是想……”

刘徇的双眸在月色下闪着深邃而灼热的光芒。他望着眼前这个与自己靠得极近,连紧张窘迫的战栗都能清晰感受到的女子,唇角不动声色的扬起,嗓音暗哑道:“天凉,王后可是因此深夜难眠?”

深秋夜凉,阿姝闻言,更觉浑身起了一阵寒意,忍不住颤了颤。

她尚未开口,他已不由分说伸出双臂,将她翻转过来,背对着他胸膛,牢牢桎梏在怀中。

“如此可取暖,王后安睡吧。”说罢,他又阖眼。

阿姝心口咚咚直跳,双手挣了挣,却发现全身皆被他环保,看似松弛,实则令她动弹不得。

那香囊怕是拿不到了。

……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刘徇便被胳膊上的一阵酸麻刺醒。

这一夜,二人竟是纠缠在一处,不曾分开,便如此时,那小女子也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十分酣甜。

只是苦了他,沁凉的夜色里,浑身烧撩,躁动不已,却不敢放开她。

每每他只稍一动弹,她便似有所觉般,蠕动着贴得更近些。他退缩不成,只得认命的瞪着眼将她抱在怀里,嗅着满腔馨香,忍着全身冲动,再不放开手中的温香软玉。

衣襟中的香囊紧贴着胸膛,像块烙铁似的,教他浑身血液翻腾,最后只直冲下腹。

异样的感觉随着胳膊上的酸麻传遍全身,他再也忍耐不下,额角沁出细汗,紧蹙双眉,尽量小心的将胳膊自她脖颈下抽出,艰难的跨下床塌,径直去了浴房。

许久,待他已完全平复,才穿戴齐整而出。

阿姝自他入浴房时,便已懵懵然醒来,由雀儿替她更衣盥洗。恍惚间,她倏然瞪大双眼,方才,仿佛见到刘徇有些许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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