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扇面遮挡,烛光直照双目,阿姝被这忽然的光线刺醒,一手掩目,一手撑起身子,恢复清明后,才见刘徇已归来,正若有所思盯着她新绘的扇面。

不知为何,她想起鱼目处的瑕疵,竟觉有些羞赧,伸手便将扇子夺过,不教他瞧。

刘徇见她这模样,不禁微笑,轻声赞了句:“绘得甚好。”

阿姝听着他温柔和煦,醇厚如酒的嗓音,脸颊倏然红了。她在绘画上的确有几分自信,此刻听了夸奖,心底溢出几分喜悦与得意,却不得表露,只能拼命克制着上扬的唇角,故意挺直腰背,作谦虚状道:“大王谬赞,那鱼目处,我便没画好。”

她说话时,紧抿着唇,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一双盈盈眼眸,却时不时偷觑他反应,仿佛生怕他真的赞同自己。

刘徇忽然起了坏心思,故意顺着她话道:“确然,鱼目有瑕。”他余光瞥见她忽然垮下的面颊,再也忍不住笑意,伸手抚了抚她乌发,补充道,“但瑕不掩瑜,你的画的确甚妙,至少,比绣工好上许多。”

阿姝掩饰不住的得意再度被他最后一句话击垮,不由瞪着一双美目,略带不满的望着他。

这人,当真非要揭她的短不成?

许是笑够了,刘徇忽然收敛笑意,正色道:“赵姬,替我绣个香囊吧。”

“大王?”阿姝实在疑惑,为何他才嘲她绣工不佳,转眼便要她绣香囊?这不是为难她吗?况且,他似乎也从无佩香囊的习惯。

刘徇却已然起身,不待她动手,自己将外袍初下,递给婢子,转眼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嘱咐:“不许假他人之手,须得你亲手绣的,过几日我就要。”

说罢,便自往浴房去了。

这却苦了阿姝。从前在家时,她便不喜刺绣,每每跟着阿嫂一同做绣品,皆是半途而废,从没做出过一个像样的香囊,如今着实有些为难。

她别扭半晌,直至灭灯后,摸着黑爬上床铺,仍是不甘心的再问:“大王,要不,还是别做香囊了,换个旁的吧?”

刘徇双目紧闭,仿佛没听见似的侧过身背对着她。

阿姝透过黑暗瞪着他的背影,实在无法,只得也赌气似的背过身。

……

第二日一早,刘徇临去前,也不忘嘱咐:“赵姬,别忘了绣香囊。”

阿姝愁眉苦脸,宫中事宜一完毕,便取了丝绸针线等摆在案几上,苦思冥想着要如何动手。可这一瞧,便是许久,久到雀儿都看不下去,她仍是没动手。

周遭有数个婢子七嘴八舌的替她出主意,又翻箱倒柜的寻出不少现成的花样给她照着绣。

可她一阵穿针引线,上下翻飞,架势上倒是足了,绣出的花样却惨不忍睹,若没有原物在,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绣的是什么。

明明是一双善绘的巧手,怎么偏偏拿不了针线?

她望着眼前已然满是瑕疵的碎布,不由泄气。

雀儿小心翼翼提议:“阿姝,可需我替你绣一个?”

阿姝想也不想便摇头:“不不,他——大王说不可假他人之手。”

眼看这一日毫无进展,她在榻上有些萎顿,只得先往樊夫人处问安。

樊夫人非母,阿姝不需每日里晨昏定省,可她总怕落人口实,尤其对樊夫人,既有愧,又提防,每日一次问安总是少不了的。

行至樊夫人屋外时,阿姝便已闻到阵阵熏香。她对此物不甚喜爱,尤其因身子敏感,若熏香浓郁,会令她涕泪咳嗽不止。这两日看来,樊夫人却是极爱香的。

她只得忍着鼻间的刺痒,微微屏息。

幸而二人不甚熟悉,说不了数句话,打个照面,以礼相待,便算了事。

阿姝退下后,便与雀儿二个回屋。才行到拐角处,却忽有个莽撞身影,一头撞入她怀中,将她撞得胸口发疼,一个趔趄,倒退数步,差点摔倒。

雀儿惊叫一声,慌忙伸手扶住,张口便要喝骂:“是哪个——”

话到嘴边,却愣住了。

“叔妹?”阿姝稳住身形,诧异的望着眼前面色青红,慌张狼狈的女子。不是刘昭,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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