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

“可惜什么？”

“可惜了我新投放的鱼苗哇，”飞彤无奈地叹了一口，而后又气愤地说，“等我把云溪带回来，一定要让他赔我！”

三人就此启程出发去魔界，只不过这魔界也不是这么好进的。

天历十九万年四月，天界联合各族围剿魔界，魔尊袭影应战亲征，幽冥河畔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十月，魔界惜败，遭天界各族大肆屠杀。

次年二月，魔尊袭影以上古神剑霹荒剑为引，以血肉之躯相祭，耗尽全部灵力给魔界下了禁制——非魔族者入魔界，灰飞烟灭。

此禁制东起幽冥河，西至擎苍城，北到漠北，南抵禁海，将魔界团团围住。魔界各族无法出来，天界也无法进入，也正是由此结界，天魔两族万年来才能相安无事。

万年后，部分地方的禁制开始松动，幽冥河旁的黑森林已经完全撕开了口子，当初叛逃出天界的蛟族正是由此汇入魔界，北琰三人也选择由此进入。

黑森林瘴气弥漫，连同着参天的大树遮云蔽日，灌木荒草都以最野蛮的方式生长着，互相争抢着彼此的营养，鬼魅般的呼叫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这林子怎么阴森森的？”飞彤紧紧抱住清笙的胳膊。

“这里原是古战场，冤魂无法超脱，只能变成孤魂野鬼在此游荡。”北琰将她二人护在身后，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三人就这般一步一步地踱着前进。

“飞彤——退后！”清笙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便有一支枯藤缠住了北琰的左手臂，北琰唤出一团火焰想要挣脱桎梏，却引得四面八方的枯藤齐齐向他涌来。

灵火烧断一支枯藤，便有十根前赴后继，他应付的手忙脚乱，又庆幸还好枯藤只攻击自己。

争先涌来的枯藤纵横交错，缠连成网，将北琰重重包围，北琰在纠缠着枯藤，她二人则被横亘的枯藤阻隔在网外。

“别白费力气了，”清笙冷冷地说，“此处确实没有禁制，但不代表没有任何防御。”

北琰抬眼望去，透过合纵连横的枯藤网孔，却看到一张冷漠的脸，与之前的清笙简直判若两人。那双眼睛也不复先前般澄澈透明，反而溢满了怨恨。

北琰在看到那双眼时有些错愕，盯着那双眼睛片刻，北琰内心已明了了，尘埃终是落定了。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那语气隐忍着悲伤，又有几分释然，像是囚犯终于得知死刑般。

“我从未忘过。”清笙的话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我从未忘过。

没有忘记，那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只是逢场作戏。

因为灵力的羁绊，无法摆脱我，所以一步步算计，取回魔气，引入魔界，只为了用魔界自身的防御阻隔我？

北琰心底泛起一丝悲凉，自嘲地笑了一声，可笑得却是比哭更难过。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欺骗是什么感受？\"

\"这些阴暗的算计手段我也学会了，多亏了你言传身教呢。\"

清笙的语气始终冷冷的。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想要抹去伤情的记忆，可没有忘掉这一切，却只能承受着痛苦的记忆寂寥地活了千年。

千年里，每忆一次，她的心就被凌迟一刀，如今那颗心已经碎落一地再难缝补了。

恨是无坚不摧的刃，也是牢不可破的盾。

“你恨我，怨我都是理所应当，但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北琰又唤出一团灵火，“清儿，你的魂魄还未寻到……”

“够了，当初是谁精心算计要取我性命，夺我灵力，如今又何必再假惺惺。”清笙终于爆发了。

“我命我主，与你何干？！”

“我绝不会原谅你！你我自此桥归桥，路归路！”

清笙拉着不明所以的飞彤扭头向黑森林深处走去，北琰看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又唤了几团灵火，却引来了更多的枯藤将他捆住。

北琰一边挣扎着，一边喊着清笙，直到那两个背影完全消失在瘴气中。

听着身后愈发悲切的呼唤，清笙的心底不是没有过动摇，她甚至几番想要回头，但最后还是狠了狠心继续往前走。

黑森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锁灵阵，刚才清笙暗中用灵力催动，北琰又唤来灵火加持，引发了连环反应。锁灵阵如同一片沼泽，若无魔气傍身，越是挣扎，使用越多的灵力，下陷的越快，若收手调息，凭借北琰的修为安然退出魔界不是难事。

念及此，清笙向前的步伐不经意间快了些。

既然是段孽缘，那不如趁早斩断。

一千年了，终于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