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大捷的军报两天之内到达了京都德宗皇帝的金丝檀木桌案上,传令太监小碎步冲进来的时候,陛下正拖着腮帮子,像是睡着了。桌案上一尺高的奏折摞了三摞,朱砂就放在手边上,便服上胸襟上也沾了点红色朱砂。
德宗皇帝快要六十了,满头花白的头发,潦草得扎着。
其实,西楚许多政务已经交给了太子,陛下就管一些比较大的,太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朝廷上琐碎政务已经不通过这位陛下了。
方角割开蜜蜡,摊开薄纸,昏黄的眸子上下动了几个来回,沟壑纵横的脸上立马平坦开来,迈着大步子,喜笑颜开的说:“陛下,陛下,大喜呀陛下。”
噗咙,一本折子砸了过来,正砸在方角身上,但他并不在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瓮城大捷~~~”
后面的话他没说,将那军报放在陛下的桌案上。
德宗帝眼睛登时睁开,瞪着那军报上的几十个大字看了好几遍,胸口那股气终于顺畅的喘出来。
多少年了,西楚尚文,被东源打压着,只能靠着一个瓮城坚守,才得以坐稳江山。
这还不够,背面养了几十万镇北军抵扛北荒的蒙族,西边秘藏地广人稀,经常越过边境线掳掠人口畜生,这个国家能支撑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宫殿巍峨,雕菱画栋,地基下面那可是层层白骨,冤魂忠魂无数。
现在,重要能听见一道像样的大捷战报,他怎么能不高兴。
“哈哈哈哈————好!”
从榻上下来,转悠到桌案外面,整理了下头发襟袍,才双手敬重得将那战报拿起来,在仔细读上几遍。
一场大捷,这么几十个字,多少人的鲜血生命?
他做了三十年的皇帝,这种生命只能像算账一样,估算着,他想想都惭愧。
喜悦化作叹息,那战报被方角收起来,交由兵部存档。
作为一个皇帝,不能在乎这些人的牺牲,因为家国需要牺牲,总不能他带着自己的儿孙都去上战场。
战报上说,聂怀拖着重伤的身体,还带人阻拦冲进城里的敌军。
德宗帝闭上眼睛,脑袋里生了千军万马,聂怀带着自己的将领便在那乱军中厮杀,身上重伤,手上的刀却不能停下。
作为长辈,不免心里难受起来。
转头说:“传旨,令舜亲王,镇西候速速回京!”
方角弯腰领旨,火速找传令兵将圣旨发了出去。
西楚皇帝高兴,是因为打了胜仗,东源皇帝这边也高兴,因为他家兄弟又给他长脸了。
宣慧帝接到战报的时候,正在上朝,或者说是被逼着下令发兵。
这事情已经闹了半年了,门阀急切找到一个代替聂怀,登上国师宝座的人,只能通过发兵打下来的军功,才能堵上皇上的嘴。
而国师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着,盼着,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得到。
东源国师的位置其实就是个虚职,没有军权,没有政权,什么都没有。
但门阀可不这么想,只要坐上这个位置,想要军权,想要政权,都可以运作起来。
只要自己人能做上去。
可惜
宣慧帝是不允许任何人上去的,这个位置只是用来卸掉聂怀的兵权才产生的,那也随着聂怀的离开而消失。
宣慧帝是个上阵杀敌的马上皇帝,他五大三粗的依靠在宝座上,斜睨着众人,拿着军报一看,全都是指责谭柯带军不利,攻打瓮城失败等等托词。
扔了那张纸,宣慧心里略微高兴,眉毛却不开心的跳了下,说:“都看看吧,说谭柯指挥不力,还弹劾他。”
在场的人心里有数,却顺着杆子往上爬,攀扯起谭柯来,好将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大帅给拉下来,好换上一个听话的人。
可
宣慧帝也不是傻子,张嘴便说:“你们囚禁谭柯,诱骗成王跟九公主的事情就算了,毕竟咱自己人,都好说,那攻城失败,损失兵将的责任,必须有人来负,你们自己看着办。退朝。”
等了好几天,重要等到让人满意的战报,宣慧帝心情不错,去了御花园走走,顺带着风少典也进了宫,两人清退左右,坐下来。
凉亭旁边一汪清池,里面的鱼缓慢的游着。
微风带着凉意徐徐,让这南国的冬天又冷了几分。
宣慧帝撒了点鱼食,问:“你说,那个人真的是聂怀吗?他真的没死吗?”
风少典回答:“从少寒寄回来的信件看来,那人的确是聂怀本人。”
听到肯定回答,宣慧帝眼睛望着远方,虚无空洞的脸上渐渐笑了,笑得悠远又让人难以捉摸。
………………
再说瓮城打扫战场,也不知道谁找了个躺椅过来,上面铺着厚厚的棉褥子,将一直躺在稻草堆里的聂怀给抬起来,放在上面,一张狐狸皮又盖在他身上,上面再盖上一件黑色外褥。
整个过程都在席玉的监督之下完成,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就连聂怀都不敢。
眼瞅着席玉肩膀上的伤没好,不用聂怀叫人,宫玉堂拖着席玉找军医,剥离血衣的时候,军医发愁的脸色都不好看。
旁边啃着鸡腿看热闹的聂怀开始说风凉话:“你看你,还老说我,你那条胳膊干脆不要了算了,伤得这么重还去拉强弓,命不想要直说…………(后面省略几千字)”
聂怀的唠叨加速了兵士打扫战场的速度,不一会儿大街上便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层新土铺上去,洒水湿润过后,用石碾压过几遍,就看不到那一层醒目的血迹。
街道清理干净后,便开始修补墙面,上面的血迹用泥浆盖上,箭矢扒下来,破损的房屋无法立时修补,好在许多平民已经逃走,这里只剩下零星脚夫和妇人,住的地方够。
本着罗里吧嗦的聂怀说了席玉一顿,太阳西下,齐元跟王初终于回来了,将谭柯的信交给聂怀,齐元抱着一摊子水就灌。
一口气喝了个饱,又抓起聂怀面前的鸡腿几口就吃了个干净。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脚步不停,连口水都没喝上,吃就更别想了。
宫玉堂端着一盘子窝窝头放在面前,王初也不计较什么礼法,吃的什么东西了,抓起来直接塞嘴里,宫玉堂又倒水,还盛了些中午没吃完的粥,放在他们两个面前。
谭柯的信里一多半都是骂聂怀的话,什么贼小子,没良心,白眼狼,MMP,瓜娃子,骂了一个遍,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哥哥想你呀!”
将信纸叠好放进怀里,席玉缝好了伤口,换了件黑色衣服走过来,一屁股坐在聂怀旁边,问:“谭柯说什么?”
聂怀:“还能说什么,骂我一顿。”
席玉:“我看也是。”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